平時沒有謝琅這號人時,他們之中必要有人頂上。
如今來了這麽個大將軍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便都能躲清閑了。
而且,七營八營都是些懶漢和老弱病殘,大將軍此舉,顯然是故意借機整治人。
見謝琅不說話,彭文彪漫聲問:“怎麽?你不想去?”
謝琅搖頭:“只是有些受寵若驚,將軍竟肯把這般好的立功機會給末將。”
“的確是個好機會啊。”
彭文彪在心裡冷笑:“災情刻不容緩,今夜,你便帶著七營和八營出發吧。”
雍臨淋雨等在外頭,聽了始末,怒道:“還下著雨,山道泥濘,夜裡行軍何等危險,那彭文彪擺明了是故意整治世子,賑災這種事,做好了,功勞是他彭文彪的,做不好,他還能借機治世子一個賑災不利之罪,如意算盤打得南天門都能聽到了。”
謝琅沒說話,而是望著轅門外停著的幾輛華麗馬車和正進進出出搬東西的士兵,問:“那是做什麽?”
雍臨啐一口,道:“彭文彪讓人將他幾房小妾全部接了過來,眼下正往營裡搬家當呢,聽說那幾個小妾都是這邊富商家的女兒,把女兒嫁給他,就是為了借他的威勢,恐嚇那些山匪。世子瞧見那幾個沉甸甸的大箱子沒,裡面裝的全是金銀細軟。”
謝琅忽然一笑。
雍臨大為不解:“都這種時候了,世子還笑得出來?”
謝琅眼裡現出些邪氣:“他們不是想躲清閑麽,我便成全他們。”
第056章 金杯飲(四)
次日一早衛瑾瑜便和裴昭元一道,跟著戶部押送糧食的馬車一道,往安置災民的地方去。
因為來不及建造那麽多的屋舍災民大部分被安置在臨時搭建的棚子裡。
聽到糧食到了,災民們立刻呼啦啦從四面八方一湧而出,將糧車團團圍了起來負責押送的士兵不得不站到糧車上一面大聲呵斥一面拿刀驅趕。
然而士兵數量有限,面對越來越多湧上來的災民,難免左支右絀,氣力不支,有力氣大的災民已經伸手去扒車上的糧食。
裴昭元自小錦衣玉食從未見過如此場面一時看呆了眼。忍不住問那兩名司吏:“現下怎麽辦?”
司吏無奈歎氣。
“就知道會出事。”
衛瑾瑜目視前方忽道:“給我找兩個火把過來。”
“啊?”
兩名司吏面面相覷。
這種時候要火把作甚,難不成這位禦史大人是凍著了?
然而對方既發了話他們也不敢不從不多時,一名司吏便抱了兩根火杖過來。
衛瑾瑜一手握起一根讓司吏將火點燃在裴昭元和兩名司吏驚訝的眼神裡直接和士兵一樣站到了糧車上冷然道:“都住手!”
災民們毫無反應。
衛瑾瑜直接將火把拋在其中一輛糧車上,保存完好的糧食接觸到火舌立刻竄起半丈高的火苗,洶湧燃燒起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推搡喝罵和喧嚷都戛然而止。
連維持秩序的士兵都驚得睜大眼,不可思議看著眼前一幕。想,這衛三公子是瘋了嗎!
“你、你做什麽!”
災民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想搶救糧食,又畏懼火勢,只能憤怒朝衛瑾瑜大吼大喊。
衛瑾瑜舉起另一根火杖,道:“朝廷分發下來的糧食,是賑災,是給所有災民,不是讓某一部分人仗著身高體壯肆意哄搶的。我話撂在這裡,只要按照秩序排隊來,所有人都能分到糧食,再敢有人擅自上前一步,我便將這所有糧車都燒了,你們一粒糧食也別想吃到!”
少年禦史聲音不高,卻清若冷玉,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耳中。
士兵們也登時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刀,喝道:“都退後!”
一些膽小的已經嚇得縮回腳,還有一部分膽大的仍扒著糧車不放。
“松手松手,你們幾個,還不快把手松開!”
後面的災民開始罵前頭扒著糧車的幾個壯漢。
因誠如衛瑾瑜所說,能擠到前面從官兵手裡哄搶糧食的,都是身強體壯的那一部分,而大部分的老弱病殘,都只是在最外圍等著撿剩下的,運氣不好,連一口糧食都搶不到。有一些傷的病的老得走不動的,甚至只能躺在帳中等著活活餓死。
平日他們敢怒不敢言,如今出來一個少年官員給他們做主,他們自然要抓住機會,把心裡頭那股惡氣狠狠發泄出來。
裴昭元見這法子好使,立刻讓司吏又抱了幾根火杖過來,跟著跳到糧車上,高聲道:“都退後退後,尤其是你,你是長得好看還是比別人多一個腦袋,再不松手,小爺先燒了你那雙狗爪,到時候大家夥吃不上飯,都得問候你祖宗十八代。”
“退後,退後!”
“按規矩來!”
老弱婦孺團結起來,力量也是十分強大可怕的,一時呼聲震天,擠在前頭的那群壯漢和無賴終於悻悻松手,退了下去。
士兵迅速將糧車重新圍起來。
一刻後,所有災民老老實實分成數隊,按著次序上領各自口糧。
裴昭元氣喘籲籲站在供官員休息的棚子底下,頗是欣慰望著眼前景象,幾乎要熱淚盈眶,隨行的司吏亦對衛瑾瑜這位衛氏嫡孫心服口服,滿目敬佩。
衛瑾瑜忽問:“之前糧車過來,都是這副景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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