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崖:“可朝廷不給京南大營撥款,沒有這批新甲,飛星流光二營開春的裝備便補不上去,屆時那些悍匪卷土重來,世子如何應對。”
“廢甲能不能用,符不符合規定,說到底,不過是蘇公子這個兵部尚書一句話的事。咱們所需廢甲數量,在兵部龐大廢甲庫裡也根本不值一提。”
這廂正說著話,孟祥在外稟:“世子,韓閣老請世子過府一敘。”
李崖意外:“這個時辰,韓閣老找世子能有何事?”
謝琅沒有多說,讓孟祥備馬。
到了韓府,早有仆從在外等著,謝琅掃了眼停在府外的幾頂暖轎,問:“韓閣老還有其他客人?”
仆從道:“是錦衣衛幾位大人,世子這邊請。”
等到了韓府書房,謝琅掀簾進去,發現房中除了韓蒔芳面色凝肅坐在書案後,果然還坐著兩名內宦和身穿錦衣衛官服的人。
“閣老。”
謝琅正待見禮,韓蒔芳已轉過身,道:“唯慎,快起來,不必多禮。”又吩咐仆從上茶。
待坐定之後,謝琅方問:“不知閣老召末將所為何事?”
韓蒔芳歎口氣:“這個時辰叫你過來,的確是因為有樁難解之事。”
語罷看向坐在左側下首的那名內宦,道:“這位是司禮監的王公公,還是由他來同世子說吧。”
被喚作王公公的人起身,同謝琅作了一禮,道:“世子應該知道,這陣子錦衣衛奉陛下命令,清查姚氏私產一事吧?”
謝琅點頭。
“有聽說。”
王公公道:“錦衣衛聯合戶部清查了這陣子,所獲有限,仍有大量暗處產業沒有挖出,這些都是姚氏搜刮的民脂民膏。無奈之下,錦衣衛只能繼續對姚氏父子進行訊問,然而罪犯冥頑不靈,拒不交代。直到一個時辰前,逆臣姚廣義之子姚松終於吐口,說想見謝世子一面,隻將真相對謝世子一人說出。”
“久聞世子與那姚松交好,眼下各地戰事頻起,軍餉緊張,若能查出這批產業,不僅能解陛下和朝廷燃眉之急,便是定淵王在北境戰場上也能極大減輕壓力。”
謝琅撥了下茶蓋,抬眼。
王公公道:“因而,眼下恐怕要勞煩世子親自去昭獄一趟,讓姚松說出真相。”
第121章 金錯刀(二十二)
一時除了韓蒔芳,所有視線都落在了那泰然而坐的少年郎身上。
謝琅笑了聲。
“諸位也真是瞧得起我。”
王公公也一笑。
“誰讓逆犯指名要見世子呢,北鎮撫與戶部也實在是窮途末路了能不能為陛下分憂,可就全仰仗世子了。”
謝琅便問:“何時去?”
王公公:“前方戰局如火,最好今夜。”
“看來諸位是有備而來呀。”
謝琅擱下茶碗站了起來視線卻是看向韓蒔芳道:“末將來到上京之後,是交了些酒肉朋友,可也僅是酒肉交情而已。按理事涉逆犯,末將不該插手,然既是閣老指示末將盡力而為便是。不過末將也有一個請求還望閣老允準。”
韓蒔芳點頭:“本輔也知此事為難你了,你有何要求盡管提出。”
“末將與逆犯見面必須有北鎮撫以外的第三人在場。”
王公公眼皮掀了下:“世子這意思,是不信北鎮撫了。”
謝琅一笑:“與北鎮撫無關我只是怕人犯萬一出了差池我謝唯慎這張嘴說不明白。”
最終是韓蒔芳自案後開口。
“唯慎你思慮周全本輔答應你便是。”
樹影婆娑高牆後偶爾傳出一聲尖銳的夜梟叫聲,暗夜籠罩下的北鎮撫仿佛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獸。
謝琅站在北鎮撫大門前雙目沉沉望著府衙深處。
門簷上懸掛的燈籠投下幾縷昏黃光線,映著他俊美冷峻側顏。
“世子,請吧?”
王公公立在側後方,展臂做了個“請”的姿勢,旁邊還立著另一名戶部官員。
謝琅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裂骨之痛猶在眼前,這是重生以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離前世這般近。
王公公也不敢出言催促,對方畢竟是謝氏世子,身份貴重,北境三十萬大軍,那是連京中諸世家都忌憚的存在,他一個司禮監內宦,豈敢不敬著。
“夜梟少見,因為此物隻愛待在有死人爛肉的地界,不想北鎮撫裡竟有此稀罕物。”
謝琅緩緩開了口。
王公公乾笑兩聲,道:“定是值夜的人偷懶,才讓這些畜生偷溜了進來,待會兒雜家就讓他們統統驅走。”
“不必費事了,離開此處寶地,它們還無處覓食呢。”
謝琅抬步走了進去。
王公公帶著兩名錦衣衛跟上,戶部官員則走在最後。
到了昭獄入口,王公公道:“按照規矩,世子得解了佩刀入內。”
謝琅乾脆利落地卸了刀,丟到一邊。
問:“人關在哪裡?”
王公公道:“黑屋子。”
這三字一出,一種無形的陰森氣息立刻在空氣裡漫開。
在大淵朝,上到文武百官,下到普通百姓,幾乎無人不知北鎮撫黑屋子的存在。黑屋子一百八十余般酷刑,鋼筋鐵骨亦能碾碎,舉凡進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便是生,也多半是半死不活,殘缺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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