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文侍郎,快請上座。”
見文懷良過來,眾人紛紛讓開,讓文懷良坐到主位上。文懷良受恭維慣了,心安理得坐了下去,既坐了主位,籌碼自然不能太少,免得讓人看輕了。
文懷良在賭場裡摸爬滾打多年,自有一手高超賭技,那便是能隔著碗,靠著聽音來辨別骰子大小。
可今日也不知怎麽回事,運氣格外差,一對耳朵仿佛失靈一般,越聽越亂,屢屢出偏差,沒多久,文懷良鼓囊囊一個錢袋就見了底。
“怎麽,文大人該不會總共就帶了這麽點錢過來吧?”
有人故意問。
文懷良豈能說是,只能咬牙,把腰上掛的家傳玉佩當籌碼押了出去。
可惜又輸了。
文懷良呆若木雞,眼瞧著祖傳的玉佩就要被人收走,一隻修長漂亮的手,忽越過人群,搶先一步壓在了那玉佩上,接著一道聲音道:“文大人的玉佩,我替他贖了。”
眾人循聲一望,見是一個溫雅如玉,穿淺綠綢袍的少年郎。少年郎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擱在賭桌上,問:“這錢可夠?”
第067章 金杯飲(十五)
望著賭桌上擺著的面額整一千兩的銀票不僅一眾賭客,連文懷良本人都不可思議地望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少年。
“小兄弟,你真要用一千兩來贖這塊玉佩?我們可沒零錢找你。”
對面坐莊的人問。
他們這一桌的賭注加起來才幾百兩若真是一千兩贖一塊玉佩,他們可是大大賺了。
少年抬指,將銀票往前一推道:“長樂坊的規矩在下自然清楚只要諸位肯把玉佩歸還給文大人,這銀票便歸諸位,咱們銀貨兩訖。”
“爽快!”
坐莊的錦衣男子使了個眼色,家仆立刻將銀票收起,讓文懷良把玉佩拿了回去。
文懷良虛驚一場。
這玉佩雖算不得多貴重卻是文氏祖傳之物真要輸了出去將來被人一傳揚他們文氏的臉面可要被他丟光了。
他那日日將文氏榮辱掛在嘴邊的爹第一個饒不了他。
“小兄弟請留步!”
見少年轉身要走,文懷良忙站起來分開眾人追了上去。
少年停步轉身一笑,問:“文大人是在喊在下麽?”
“自然!”
“小兄弟仗義援手之恩文某沒齒難忘!”
說著文懷良彎腰到底朝少年鄭重打了個揖接著困惑問:“只是……不知小兄弟如何識得文某?又為何要幫文某?”
少年抱拳回禮道:“文大人的名字,這上京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多少文人學子都以得文大人一幅字畫為榮,在下也不過是敬慕者之一而已。今日偶然路過,見文大人遇著難處,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文懷良原本還有些難為情,被這麽一誇,甚是飄飄然,撫須挺身而立,道:“小兄弟謬讚了,不過是閑著沒事,瞎寫瞎畫而已,也就大家抬愛,給文某一個面子。”
文懷良的書畫水平自然不怎麽樣。
只不過因為其是文氏少主,又擔著禮部侍郎一職,掌著科舉大事,許多效忠文氏的門生有意拍馬吹捧而已。
在禮部,有一個不成文的潛規則,底下官員想要有晉升機會,就得學會欣賞文侍郎的字畫,並願意畫重金購買文侍郎的字畫。
要是沒這點眼力價與品位,這輩子不僅與升官無緣,還可能遭到報復打擊。
文懷良第一次發現寫詩作畫是如此美妙,不僅能陶冶情操,滿足虛榮心,收獲才子名聲,還能讓數不盡的金銀都滾滾流進錢袋子裡來。
那些個寒門書生,頂著風吹日曬,酷暑大雪,在街上擺一整天的攤,都不一定能賣出幾幅字畫。
而他文懷良,根本不必出門,擁著美人,喝著美酒,品著珍饈,便自有無數人上趕著找上門來求著他,搶購他的作品。
他若不肯賣,對方還要誠惶誠恐反思一下自己的錯處。
只是雖有如此斂財通道,文侍郎依舊常常陷入錢不夠花的困境。
因文侍郎除了寫詩作畫這項愛好外,平生最愛兩樣東西,嫖與賭,一日十二個時辰,大半時間都消耗在這兩件事上,所要耗費的錢財數目,自然也相當可觀。
今日過來長樂坊,也是因為近來錢袋漸空,文懷良想試試手氣好好賺一把,誰料運氣不佳,險些連褲子都輸了。
“對了,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稱呼?做何營生?”
文懷良打量著對面金相玉質、容色秀絕的少年郎問。
少年謙遜回:“在下姓金,不過一個暫時寄居在上京的閑人罷了,名字不足一提,讀過幾年書,家道中落後,便跟著一位親戚做些藥材買賣,也經營著幾家書坊。”
“原來如此。”
文懷良在心裡想,難怪氣度如此溫潤出挑,原來是家道中落的書生,又難怪出手如此豪闊,原來是做生意的。
知道他字畫,原是經營書坊的緣故。
文懷良心中疑慮盡消,讚歎:“金公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作為,實在令文某佩服啊。”
文懷良是風月場上的老手,葷素不忌,不知玩兒過多少伶妓小倌,可沒一個能比得上眼前這個。
文懷良難免意動,面上不露聲色,道:“不知金公子眼下住在何處?那一千兩銀子,改日文某必親自上門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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