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開心也要哭,萱萱你知道嗎?你要學會哭,哪怕是假哭,不然他們會讓你真哭。”年輕的女人對她年幼的女兒說。
那時候,李萱第一次懵懂的意識到,在藍茶島,女人是沒有開心的權力的。
“為什麽呀?”她癟了癟嘴,輕聲問媽媽。
“大概是因為,我們身上有罪。”媽媽說,“不過,不要緊,你好好哭,只要哭好了,嫁人了,生孩子了,你就有權力開心了。”
李萱說:“藍茶島的女孩子們從小在哭聲中長大,哭得不好的女孩會被指指點點,會被罵髒。我們這裡有一個學堂,學堂裡還有教女該怎麽哭的,男孩不用學,每天到這節課時,男孩子就會趴在窗口,評哪個女孩哭得最好看。”
“李爺說,眼淚是女孩的珍珠,越多嫁得越好,眼淚還能洗滌女孩身上天生帶的罪孽,足夠的眼淚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就能獲得幸福。”
“所以結婚那天才要哭一整天,所以婆家才會喜歡結婚時哭的好的女孩,那是乾乾淨淨的,沒有罪孽的,能進家門的媳婦。”
李萱看向他們,淡淡地笑著:“你們是不是覺得很離譜?”
她的視線移向了在黑夜中沒有盡頭的海域,“可是我們就是從小被這麽教導,就是這麽認為的,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直到,一個女孩告訴我們,這是不對的。”
“她說女孩的眼淚卻是是珍珠,珍珠是美麗珍貴的。”
“我第一次知道,珍珠是珍貴的。我們藍茶島遍地是珍珠,一撈撈一船母貝,因不能食用被嫌棄,在一些地方會捧在手心裡的海水珍珠,在我們很多都這裡掉進泥土裡了。”
夏白說:“那個女孩是白姑。”
李萱笑了笑沒說話,她的眼睛很亮,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我被打,我脊背上現在還留著疤,但我很開心,我好開心啊。”
那天,她好像看到了更遼遠的天空,好像獲得了一顆種子。
一個女孩在結婚時被打出了血,也沒有哭,結婚當天趴在地上被退婚,李爺說全藍茶島沒有男人願意娶她這樣的女孩,丟人現眼。
“藍茶島的男人不娶才好。萱萱妹妹,他們不配,你才十五歲,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好的男人的。”一個女孩坐到她身邊,在她手上戴上了一顆漂亮的珍珠戒指。
“很好的男人是什麽樣的?”她問。
那個女孩沉默了,她也沒有說,環住自己傷疤剛好的胳膊。
所以,她也就不知道答案,但是她真的遇到了。
李萱對賣船大哥招了招手,無名指上戒指上的珍珠,在沒有陽光的夜裡熠熠生輝,像是一片陽光借著月色偷偷逃逸到她的手上。
賣船大哥立即就屁顛屁顛地跑到她身邊,“老婆大人。”
“……”
夏白這才想到,那個新娘結婚時手上也帶著一個珍珠戒指,他也在藍茶島上見過其他女人戴珍珠戒指。
見李萱要走進海草屋了,夏白大聲問:“為什麽前兩天結婚的新娘要哭?”
應該說是,為什麽白姑讓她哭。
“可能是她要記住,結婚並不是輕松開心的事,對於一些人來說,結婚就是受難的開始,她要有這個心理準備,帶著這個想法走到婚姻裡。”
“老婆不是的,我哭的時候沒有這個想法,我當時啊……”
在賣船大哥的絮絮叨叨中,兩人走進了他們的海草屋。
“上次我對他通靈,看到了他和老婆相處的畫面。”凌長夜說:“剛才我又對他通靈了一次,看到了他來藍茶島之前的畫面。”
凌長夜說的是賣船大哥。
“他好像有嚴重的抑鬱症,一個人在一個小房間裡不停地吃藥,手腕上好幾道傷疤,這可能和他來藍茶島有關。”
夏白微愣,“他一點也看不出來有抑鬱症的樣子,他是我看到的,藍茶島最開心的人了。”
“小白!”
聽到薑倚彤叫他,夏白立即回頭。
薑倚彤是跑過來的,氣喘籲籲地說他們的發現:“白姑,白姑的孩子有問題,他多長了一隻眼睛!”
夏白和凌長夜同時想到了神像上那些眼睛。
薑倚彤:“會不會和那個神像有什麽關系啊?”
她和他們是一樣的想法。
“我們得快點。”薑倚彤說:“老楊也自殺過了,你爸爸現在把他綁在樹上,不知道能堅持多久,還有三個玩家精神也開始不對了。”
凌長夜說:“走,去白姑的住處。”
三人匆匆向著白姑的海草屋趕。
路上,夏白忽然問薑倚彤:“媽媽,你喜歡珍珠嗎?”
“喜歡。”薑倚彤沒問為什麽這時候問這個問題,直接回答他。
夏白:“海水珍珠是比淡水珍珠貴很多嗎?有什麽區別啊?”
“我感覺,他們最大的區別是,海水珍珠無法被圈養,不會在短時間內就被取用,所以它們才能長得那麽明亮美麗。”薑倚彤跟兒子說起,“它們不算大,但非常明亮,有人說它們是海底的小太陽。 ”
上次夏白和凌長夜來過白姑的海草屋,他們知道,在南向的那間房子裡,沒有床鋪櫃子,只有一座白海仙神像。
夏白和凌長利落地翻窗進去。
“媽,你等我拉你,我……”夏白的話卡在喉嚨裡,白姑正面無表情地坐在屋裡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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