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藺聽到這兒握著鉛筆的手松了一瞬,沒再繼續說下去。
明俞先是有些不明所以,隨即反應了過來薄藺應該是誤會了什麽。
他剛才看見自己和舒頌在一起,應當以為自己也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想到這兒,明俞連忙解釋道:“我剛剛去找舒頌不是為了加入他們的。”
薄藺聽到這兒正在寫字的筆不由一頓,手上沒收住力,紙上就這麽多了一道淺淺的劃痕。
薄藺似乎依舊有些不相信,許久,才轉過身來看向明俞,聲音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啞,聽起來有些低沉,“那你為什麽……”
薄藺的話還沒問完就聽一道鈴聲突然響起。
“鈴——”
下課了。
分散在操場的學生陸陸續續走了進來,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熱鬧了起來。
坐在他們前面的小女孩兒拿著一包糖走了進來,一邊自己吃,一邊給她同桌桌上放了兩個糖果。
教室裡的人越來越多,因此薄藺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轉頭繼續寫起了作業。
然而就在這時,坐在他們前面的那個女生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掏出兩顆糖轉過身來,然後在他們兩人的桌子上各放了一顆,“請你們吃。”
明俞見狀便知道應該是舒頌的話起了作用,因此並不驚訝,坦然地收下了糖,回了句,“謝謝!”
薄藺本還有些不解,但看見明俞的反應也瞬間明白了什麽。
他過了很久才伸手拿起那顆糖,然後對著前面的女生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女生說完便轉了回去。
這還是入班以來第一次有人分東西給他,雖然只是一顆糖,但明俞還是很開心地拆開吃了起來。
是桃子味的。
然而薄藺卻沒有吃,而是把糖果攥在手心,然後轉頭看向明俞,似乎在想什麽。
好一會兒,才終於開口道:“謝謝!”
明俞聞言就知道他已經都明白了,於是連忙回道:“不客氣,你不生我氣就好。”
“我沒有生你氣。”薄藺說著好看的眸子半闔,遮住了裡面的神色,“我只是……習慣了。”
明俞聽到這兒,隻覺得嘴裡原本甜甜的桃子味糖果突然變得有些澀。
那澀味一點點拉長,綿延至他的整個口腔,似乎連回憶都一並沾染。
明俞突然有些不想吃了,於是乾脆用牙咬碎剩下的糖果,然後全部囫圇吞了下去。
然而那股酸澀感依舊停留在口中,怎麽也咽不下去。
他就這麽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因為張阿姨替他開的家長會,他媽媽很老的事情立刻傳遍了全班。
小孩兒的世界似乎同時存在著至善和至惡。
明俞不知他們是真的覺得這是什麽好玩的事,還是只是想借著這點不同發作,似乎一夜之間,便從原來的對他孤立漠視上升到了欺辱。
有人會在他上課起來回答問題時故意抽走他的凳子,會把他的作業本扔在水池裡浸濕,會把他故意反鎖在廁所裡,會在小組活動時把他一個人孤立出去……
因為小學時的那些經歷,明俞對於上學這件事一度很恐懼,但家裡同樣沒有好很多。
家和學校似乎連成了一堵厚厚的牆,只在中間給他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
他在夾縫中掙扎著,掙扎著,也就這麽長大了。
“其實你不必這樣。”明俞正愣神間,突然聽薄藺說道,“我並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明俞聞言立刻轉頭望著他回道。
像是在看他,也是像在看著從前的自己,又重重地重複了一遍。
“我在乎。”
因為親身經歷過,所以明俞不希望再看到有人體會到那些苦楚。
因此哪怕薄藺不在乎,但他在乎。
“為什麽?”薄藺望著他問道。
明俞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態,連忙掩飾地轉過頭,他自然不可能和薄藺說自己上一世的事,因此只是轉移話題道:“因為我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
“是呀,你有朋友嗎?”
“沒有。”
“那我可不可以做你的第一個朋友?”明俞聽到這兒,真誠地望著他問道。
薄藺聞言似乎愣住,向來理智清明的眸子第一次出現了慌亂,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就是……朋友。”
明俞覺得薄藺的反應很好玩,一時間更想逗他,於是故意幼稚地衝他伸出了手,“拉勾。”
薄藺見狀愣了片刻,也伸出小指,勾住了明俞的手。
舒頌是一個信守諾言的人,從那以後班裡人對薄藺的態度果然轉變了很多,雖然不能說有多親熱,但也沒有再刻意孤立過。
不過薄藺也確實不是很在意這些,每日隻與明俞親近些。
因為越來越熟悉,明俞也終於了解到了一些關於他的事。
比如薄藺確實沒有母親,他的母親在生下他後便因為抑鬱自殺身亡。
所以薄藺才會那麽忌諱別人提起他的母親。
再比如薄藺的腿是先天性髖關節脫位,雖然一歲時就已經做過手術,但效果並不好,需要進行二次手術,只是如今年齡超過了最佳手術時間,所以存在風險,醫生考慮的也更多,因此醫生一直在想辦法盡可能降低手術的風險,第二次手術也一直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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