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攸寧從地上站起來,搓了搓自己摔紅的手掌,道:“孤聽聞君父抱恙,特來侍疾。”
“如此……”公孫無疾竟然沒有阻攔葉攸寧,道:“太子請入內罷。”
葉攸寧看了一眼公孫無疾, 似乎也有些驚訝, 按照宋子嬰的說辭,公孫無疾有意封鎖消息, 不想讓葉攸寧知曉,如今葉攸寧到了禦營大帳, 公孫無疾卻不加阻攔,實屬古怪。
葉攸寧顧不得太多,打起帳簾子走了進去。
公孫無疾挑了挑眉,回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一抹白衣從遠處的營帳後面繞出來,似乎在與公孫無疾對視,公孫無疾點點頭,轉身同樣進入禦營大帳。
沙沙沙……
宋公子源趕到禦營大帳門口,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宋子嬰。
宋子嬰戒備的道:“你為何會與公孫無疾在一起?”
宋公子源心竅一跳,裝傻充愣的道:“哥哥你在說甚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宋子嬰抿唇道:“別以為我沒看到,公孫無疾從你的營帳中走出來。”
公孫無疾之前的確到了宋公的營帳,並且商議大事,宋公子源沒想到,竟被宋子嬰看到了。
宋公子源試探:“哥哥還看到了甚麽?”
他一步步走上前,不斷地逼近宋子嬰。
宋子嬰嚇得一顫,連連後退,咚靠在了身後的牙旗上,已然退無可退。
宋公子源牽扯起一抹笑意,道:“說啊,哥哥還看到了甚麽?”
宋子嬰似乎很怕宋公子源,身子下意識發抖,吐息急促,垂下頭去。
宋公子源笑起來,看樣子宋子嬰並未發現長王子雲霆,只是看到了公孫無疾出入自己的營帳。
“哥哥……”宋公子源用手掌托起他的面頰,迫使宋子嬰看向自己,他的笑容文質彬彬,帶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溫柔,只可惜,這樣的笑容全部都是假的。
宋公子源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你是看到我與太宰走得親近,因而吃味兒了麽?”
宋子嬰被他捧著面頰,更是害怕了,篩糠一樣顫抖,眼圈發紅,差點流下生理淚來。
宋公子源笑得更加愉悅,道:“哥哥若是回來,天天陪在孤的身邊,就像咱們兒時一樣,多好?”
宋子嬰的顫抖更加厲害,似乎想起了被囚禁的日夜,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狠狠推了宋子源一把。
宋公子源沒想到宋子嬰會突然發難,毫無準備,竟向後踉蹌了兩步,吃驚於宋子嬰的反應。
宋子嬰嗓音顫抖,道:“你……不管你要做甚麽,但你……但你若把主意打到太子頭上,對太子不利,我便……我便、饒不了你!我絕對絕對……饒不了你!”
說罷,宋子嬰調頭便跑。
宋公子源眯起眼目,盯著宋子嬰落荒而逃的背影,幽幽的道:“太子……攸寧。”
禦營大帳之中,周天子躺在軟榻之上,面如金紙,蠟黃一片,氣息遊離。
因著是秋日,營帳中燃燒著旺盛的火盆子。
像是葉攸寧這等羸弱怕冷的體質,營帳中也才安置了兩個火盆子,而天子的營帳中,竟然安置著足足六個火盆子,圍繞著軟榻,將軟榻變成了一個蒸籠!
葉攸寧蹙眉,不必多說,一定是公孫無疾搞的鬼,看似溫柔體貼,生怕天子著涼害了風寒,但其實呢?天子食用了大量溫熱壯陽的吃食,此時最是燥悶,再加上這些火盆,便是積薪上的魚肉,認人宰割。
葉攸寧大步上前,別看他身量纖細,柔弱不堪,抬腳便踢,直接將火盆踹翻。
哐當——當!!
裡面的炭塊翻滾的滿處都是,伏侍的寺人與使女,嚇得跪倒一片。
公孫無疾眼中閃過驚訝,探究的看向葉攸寧。
葉攸寧冷笑一聲,指著那些伏侍的宮人,好似亂發脾性一般,道:“你們是怎麽伺候天子的?天子今日才盡興燕飲,便叫天子病倒了?”
“還有,”葉攸寧隨手一揮:“這麽多火盆子,是想嗆死孤不成?咳咳……咳——咳咳……”
古代的炭火並非是無煙的,尤其這麽多火盆子,自然要有些煙氣,葉攸寧扶住自己的心口,誇張的咳嗽起來,那纖細的身子好似隨時要散架一般。
宮人們不敢動彈,這些炭火是太宰請自吩咐的,沒有太宰的命令,他們也不敢隨意撤去。
公孫無疾緩緩舒了口氣,還以為葉攸寧看出來甚麽端倪,原踹翻火盆子,還是為了撒氣,還是如同以前一般,囂張任性。
公孫無疾擺擺手,道:“沒看到太子不舒服麽?還不快將火盆子撤下去?”
宮人稱是,手腳麻利的撤下炭火。
樂鏞正好趕到禦營大帳,葉攸寧道:“太宰不介意,讓孤的醫士,為天子看診罷?”
公孫無疾溫和一笑,道:“怎麽會呢?都是為了天子,再者,太子乃是天子的親生骨肉,又如何會坑害天子呢?”
葉攸寧擺手道:“樂醫士,看診。”
樂鏞立刻上前,展開自己的藥囊,拿出手枕墊在天子的手腕之下,開始診脈。
片刻的蹙眉之後,樂鏞拿出一隻布卷,從裡面選出幾枚銀針,扎在昏迷不醒的天子身上。
公孫無疾在一面看著,並不怎麽在意,畢竟天子也只有一口氣吊著了,任是神仙在世,也……
“咳咳——”天子陡然咳嗽起來,猛地張開眼睛,吐出一大口濃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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