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覺得說得太狠了,他又很快補充了一句:“當然,這次沒成功也沒關系,這才過一個月,你以後還有關系。”
“我會穩住的,”盛恕說,“我現在的狀態好極了。”
“對了,”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淘汰賽以後的比賽都有直播,你會來看的吧?”
“如果有時間的話。”盛忠道。
他以一貫的簡潔作風掛了電話,突然輕笑一聲,感慨起這通電話的不必要來。
他本來擔心弟弟和家裡的約定會不會讓他有更多壓力,或者心理被外界的東西所影響。
但現在看來,這完全是杞人憂天。
盛恕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只會任性妄為的小少爺了。
他看著雖然漫不經心,但心裡都是有數的。
或許在答應家裡的條件時,他就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
當然對他來說,這些並不單單只是為了贏。
更多的是作為射箭運動員的榮耀。
——
第二天下午,天氣晴,濕度百分之六十八,風速每秒零點九米。
射箭奧項錦標賽男子反曲弓個人七十米第二輪賽開始了。
選手們的站位以及身上帶的號碼牌與昨天一模一樣,只是後排的媒體們卻已經和昨日截然不同。
他們的長鏡頭不再只是對著原來那幾個聲名赫赫的實力選手了,而是移向了另一個人。
而在昨天之前,這人藉藉無名。
——燕京市隊的盛恕。
差一個月年滿十八,從正式開始射箭到現在不過幾個月,在此次全國奧項錦標賽之前沒有參加過任何大型的、專業性的比賽。
但就是這麽一個人,在昨天的賽場上力壓一眾實力選手,拿下了並列第二,並且還在當晚揚言,會拿到最後的冠軍。
無論他說的這話究竟能否實現,但從這句話出口開始,話題就已經有了。
這個優秀出眾的、身上集滿矛盾點的少年,必將成為此次大賽最受關注的選手。
即使已經到了至關重要的第二輪賽,盛恕在前二十分中的撒放時從箭袋裡抽出箭來時,依然習慣性地讓箭支在指尖轉出一個花來。
這顯得他遊刃有余,並且對自己十足自信。
各類媒體的鏡頭捕捉著盛恕每一個動態。
但是他們拍不到正臉,只能從肢體語言裡拚湊著場上少年的所思所想。
練習結束,盛恕回到候射線之後,接過教練遞來的水,仰起頭喝了一口。
第二輪馬上就要開始,許許多多選手,許許多多他將要超越的人就和他站在一起,很快他們將要跨越同一條起射線而站立,然後分出個人排名賽的勝負。
賽場內外並不安靜,但盛恕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有力,且清晰。
然後他開始覺得口乾舌燥。
盛恕清楚那是交感神經系統的作用,但他承認,自己是在緊張。
他身邊都是高手。
有津海隊的一哥霍問,與自己環數相同的關京華,身後有緊追不舍的施楊,還有第一輪發揮不佳,但之前成績極為優秀的淮林省一哥——那人比他還要小上一歲,但是已經拿過全國級別的冠軍了。
與這些人站在一個賽場上,稍有不慎就會被超越。而他在比賽前看見了後面新媒體的一堆□□短炮,都正對著他。
昨晚好不容易壓製下去的煩躁又升了起來,盛恕舔了舔嘴角,放下水杯。
上場之前,鄭君叫住了他。
教練寬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後背,動作和藹又溫柔。
“盛恕,別急,”他柔聲說,“決定一場比賽勝負的因素有很多,但不到比賽結束的那一刻,我們都不知道誰會是最終的贏家。”
“去把弓拿起來吧,在賽場上不要考慮輸贏,你只需要記得——”
燕京市隊總教練年輕不再,鬢角甚至生出了幾根白發。
但當他昂首挺胸,如山嶽般站在教練席中時,盛恕依然能從中窺見屬於昔日運動員的鋒芒。
“握著弓的時候,世界都是你的。”
盛恕拿起弓,心情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開始品味教練的話。
不用擔心對手、不用思考輸贏、不要權衡比賽後的結果。
當一個射手站在70米長的射箭賽道上時,他唯一的對手只有自己。
動作怎麽比上一次更到位,箭的落點怎麽比上一次更準。
盛恕拿起弓,前方視野開闊毫無遮擋,身後又教練撐起的堅實屏障。
他可以無所顧忌、無所畏懼,隻用射好眼前的這一箭,以後的每一箭。
盛恕全神貫注地尋找著合適的時機,腦海裡幾乎能在同時想象出箭在空中飛行的軌跡。
箭在離弦後的飛行並不完全平直,即使有箭側墊進行緩解,依舊會有一定程度上的輕微抖動。
但在成千上萬支箭的練習過後,這對運動員們來說早已算不上什麽。
他精確地尋找到了最合適的位置,毫不猶豫地進行撒放。
羽箭破空而出,射中靶紙的金色區域。在下午日光的照射下,箭杆的影子垂下,投射在靶紙上,形成一個淺淺的陰影。
“今天的第一箭!”後方媒體看見盛恕的動作,飛快地舉起單筒望遠鏡去尋找箭的落點。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那片醒目的紅色尾羽。
順著箭尾往前看去,黑色的箭杆落在代表九環和十環的金色區域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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