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鬱突然笑了起來:“算了,你還是別再思考了。”
他臉上掛著天真到幾近殘忍的笑容,語氣輕柔:“我來幫幫你吧。”
說著,他隨手從身邊的樹冠上摘了片葉子,微笑著抬起手。
“唰”地一聲厲響,藤蔓應聲而斷。
女售票員還未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水流衝刷而下,一下淹沒了腦袋。
眨眼之間,水面上只剩飄蕩的殘枝碎葉。
……
阿華在樹枝間敏捷跳躍著,避開四處奔湧的水流,跳上了水庫上的槐樹下。
出乎她的預料,眼鏡男居然已經在這裡了。
眼鏡男頗為悠閑地靠坐在歪斜的墓碑旁,在旁邊的樹乾上吊了一盞燈,正看著書。
“喲,歡迎。”
阿華莫名地看了眼鏡男一眼,沉默地找了個地方呆著,面色沉凝。
水庫的水流仍在轟轟往下奔湧,阿華看著被大水淹沒的墓園,一時隻覺滿心蒼涼。
明明只是個初級本,他們進本之前,以為隨隨便便就能橫掃過去。
怎麽會變成這樣……
眼鏡男:“我都看到了。”
在阿華的沉默中,他翻了一頁書,平靜地開口問道:“你為什麽不跟著他去找那輛公交車?還有十分鍾,未必沒有希望。”
阿華輕嘲一笑,“剛被他搶了錢,誰還會想再跟他一起行動?”
對上眼鏡男似笑非笑的目光,阿華抿了抿唇,轉回頭。
她看著被白浪一層層淹沒的墓園,聲音低沉:“……把這個機會給他,就當是還他一條命了。”
那個曾用手堵住惡鬼巨口,吼著讓她快跑的男人,早已經消失不見。
或許這一切並不是毫無蹤跡。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成哥和平子都變了。
他們眼裡燃燒著屬於欲望的火焰,將一切燒盡,只剩下一個個冷冰冰的積分。
她也變了。
在這操蛋的副本世界裡,又有誰能不變得面目全非。
阿華閉了閉眼,咽下喉嚨裡的苦意。
眼鏡男笑了:“可是你卻把他送進了墳裡。”
阿華自嘲一笑:“說不定是我們進了墳裡呢?還自己把棺材板釘死了。”
眼鏡男合上書,起身走到阿華身邊,說:“司機患有嚴重的心臟病,但他身上沒有藥。”
阿華豁然回頭。
眼鏡男悠悠地說:“線索真的都挺明顯的,車站名和拋錢的npc自始至終都在提示我們。這裡所有的乘客終究無法抵達他們的目的地,因為他們已經永遠沉眠於此。但換個角度想,這輛車的真正終點不就是這片湖嗎?死亡何嘗不是他們人生的終點站?”
他笑道:“恭喜你,得到了正確答案。”
阿華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短寸,低罵一聲:“萬一那個npc誤導我們呢?我他媽可不想死。”
眼鏡男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說:“大不了一死,早晚的事。”
阿華仰頭看著夜空中那個不斷跳動減少的倒計時,攥緊了拳頭。
倒計時跳動著,安靜地跳成了00:01。
成哥踏上平整的盤山公路時,就見前方的502路公交車正在緩緩關上前門。
他連滾帶爬地衝上前,抓住即將關閉的車門,硬生生掰開,擠了上去。
倒計時跳成了00:00。
公交車門“呯”地合攏。
公交車上的所有人,齊唰唰朝著喘著粗氣的成哥看來。
女售票員像座山一般站在前門,目光陰森地看著成哥,表情堪稱扭曲。
成哥深吸一口氣,微微顫著手,數了二百一十六遞給女售票員。
女售票員盯了他片刻,冷笑一聲,撕了張粉紅色的車票丟給他。
成哥眼疾手快地接住,仔細一看。
車票上簡單粗暴地寫著“終點站”三個大字。
他大松一口氣,懶得理會一個npc的氣急敗壞。
女售票員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露出她身後另一雙眼睛。
成哥一愣。
穿著白襯衫的司機面色發青,口唇發紺,扭著頭直勾勾地盯著他。
車上除了女售票員,還有不少的乘客令成哥覺得頗為眼熟。
這些乘客看起來都是正常活人的模樣,全都面無表情地看著成哥。
車上沒有奚鬱,也沒有那個壯漢“紀紀子”。
成哥頓了頓,心底升起一點隱蔽的不安。
他好像忽略了什麽……
司機一腳油門踩到底,502公交車猛地一個搖晃,快速起步,把成哥腦海裡還未成型的疑慮給晃沒了。
他抓著扶手,走到後排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冰涼的晚風從大開的窗口吹入,成哥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抹了一把臉,表情空白了一瞬。
片刻後,他捏緊拳頭,強迫自己忘記腦中那些紛亂的畫面。
他必須通關,必須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就有實現願望的可能。
他一定要……
狂猛的夜風灌入窗口,拍了成哥一臉。
他突覺不對。
成哥警覺地抬起頭,發現整輛車非常安靜。
所有人沉默地端坐在座位上,帶著一種奇怪的肅穆感,一動不動。
車速加快了。
第18章 死亡末班車(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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