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幾秒鍾的功夫,地上的人形絲繭隱隱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悶響,每響起一聲,那人形絲繭就可怖地凹下去一塊。
鮮血順著絲帶的縫隙汩汩湧出,不過片刻,人形就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團綠藍交纏的球。
邱發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電筒,眼裡泛起猩紅的血絲。
他全身的肌肉猙獰地鼓起,卻依舊被某種神秘力量定在原地,就連視線也無法轉動,只能目不轉睛,死死地盯著那顆球。
很快,藍綠絲帶湧動起來,像是吮吸吞咽一般,那個球越來越小,直至只剩下了一堆乾癟的骨狀凸起物。
就在邱發以為快要結束的時候,突然,藍綠絲帶球抽動了一下,劇烈抖動起來。
邱發終於能動了,他踉蹌著又後退兩步,眼球卻依舊死死盯著那個絲帶球。
絲帶球裡伸出長長的兩端,如同觸手般狂亂地四處拍打。
邱發屏息凝神,再後退一段距離,確保那伸出來的絲帶碰不到他。
拍打了好一陣後,絲帶才似是不甘不願地重新收攏,兜著那剩下的碎骨抖了抖,晃晃悠悠地飄起來。
直到那個“球”徹底消失在天際,邱發才猛地喘了一口氣,一邊扶著身側的樹乾連咳帶嘔了起來。
片刻後,他才緩了過來,紅著眼將那個遺落在現場的鎖鏈網收了起來,踉蹌著轉身離開。
山林裡重回寂靜。
又過了許久,奚鬱才帶著泰紀慢慢從山林的陰影裡走出來。
他看了眼那個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地上被打得稀巴爛的紙扎。
他撥了撥竹條和紙糊絞纏在一起的混亂物,敏銳地發現了不對。
那頂他臨時做出來的神帽,比紙扎們稀碎得更徹底,幾乎徹底成了看不清原狀的七零八落的碎紙。
那顆黏在神帽正中的假珍珠更是直接碎成兩瓣,滾落在泥地裡。
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奚鬱撿起那兩半碎裂的假珍珠,輕笑一聲。
剛剛他們躲在一旁,看得更為清晰。
那伸出來狂亂舞動的絲帶,與其說是想要抓另外那個黑袍人,不如說是在將這些紙扎徹底毀壞。
不過是隨手做的玩意,那萬彩什麽神的反應也太大了吧?
……
葬禮上鬧了這麽一場,最終只能潦草收尾。
那個紙扎人被紅色絲帛蒙頭捆住後,再也沒有任何怪事發生,被白五爺指揮著出殯隊伍裡的壯漢們小心翼翼地抬走。
而軟倒在地上同樣沒了氣息的鎮民們,被哭泣著的死者家屬上前收斂屍骨。
現場氣氛極為壓抑。
玩家們看著倒在地上的三個同伴,難免心生悲意。
進來十五個人,現在只剩下十一個了。
就在他們打算跟著導遊下山的時候,身側漆黑一片的樹叢突然一陣劇烈抖動。
在玩家們就要應激攻擊的時候,一身亂七八糟枝葉的邱發就從樹叢裡鑽了出來,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溫懷早就注意到戴維身邊兩個黑袍人不知所蹤,他被邱發的狼狽姿態嚇了一跳,連忙問道:“這位教士沒事吧?我這裡有療傷的藥劑……”
邱發攥緊拳頭抬起頭,露出一雙發紅的、顫抖的眼:“尊者,我,他……”
戴維抬手止住了邱發未出口的話,抬手一點邱發的額頭。
邱發雙目瞬間失神,愣愣地落在虛空一點,瞳孔裡出現兩朵旋轉著的純白蓮花。
一點白光自戴維點在邱發的額頭處亮起,迷蒙虛幻,順著戴維的手指往他體內流動。
半晌,戴維眼簾微抬,點在邱發額頭的手往下一撥,合上邱發的雙眼。
邱發愣愣地閉上了眼,身體一軟,直直往下栽倒。
戴維拽住了他的衣領,一轉手腕再次出現那朵純白蓮花,虛虛懸於邱發仰起的臉上方,嘴裡不斷低聲喃喃念著什麽。
純白蓮花輕柔播撒著白光,籠罩著邱發的臉。
肉眼可見的,他皺起的眉頭解開,臉上的情緒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平靜的空白。
戴維收回蓮花,手臂用力將邱發提起,低斥一聲:“醒來罷。”
邱發睜開眼,眼底緩緩合上花瓣的兩朵蓮花一閃而過,整個人的情緒氣質和剛才相比完全變了。
他的氣息沉寂下來,眼裡的悲傷驚懼連同眼眶裡的紅意,全都消失不見。
恍若化為一塊不曾有過情緒波動的頑石,邱發眼裡古井無波,起身後也只是朝著戴維恭敬一禮,輕聲說:“尊者大人,我明白了。”
說完,他安靜地走到戴維身後站著,不再開口。
旁邊的其他玩家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他們尷尬笑了笑,下意識地避開了戴維視線。
雖然全程沒有什麽邪惡感,但他們還是莫名感到一陣不寒而栗,寒毛直豎。
這也是為什麽曙光教會的人都讓他們想遠離的原因。
戴維也不在意,他的任務並不是傳教,執迷不悟之人的想法總是相似的,但他並沒有點化他們的義務。
比起這個……
戴維在下山途中微微垂目,腦海裡過了一遍剛剛從邱發那讀取的記憶和視線。
難道那個npc真的變成了彩神了?
戴維不期然地又想起了那個場面。
陰暗山林之中,頭戴帽冠的紙扎人被許多奇異紙扎包圍,那張熟悉的臉在手電筒掃過來的白光裡咧著紅唇,直直對著望過來的目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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