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立在那,微微蹙眉,李從芯卻低下頭繼續擦桌子,乾淨的桌子擦到幾乎反光,李二叔踉蹌著走進屋,把門關上。
李從飛提著垃圾桶走回來,在廚房後門用水龍頭把桶衝乾淨,洗手進屋。他先是看宋也,宋也對著他搖頭,他才拍拍李從芯比劃,李從芯沒說話,扔了抹布,轉頭去洗手倒水。
她倒水的杯子是李二叔的。
李從芯端著水打開李二叔的房門,門沒關緊,宋也依稀聽到了一點說話聲。
氣氛緩和。
李從芯很快從房間裡出來,她對著宋也不好意思道:“沒嚇著你吧?”
宋也:“沒有。”
“沒嚇著你就好。”李從芯喊李從飛,“我湯好了,你把面條下進去,我們吃早飯了。吃完好乾活,秧該插了。”
面條是用昨晚剩下的雞湯煮的,因著家裡沒冰箱,昨晚放到了鄰居家的冰箱,李從芯早起到湯隔壁鄰居家的取,搭了些青菜送過去。
飯桌上,李從芯說:“買個冰箱吧,小一點二手的也行,我們在家還好,不在家他說不定自己湊合吃餿的都有可能。”
李從飛點頭,他其實沒放假前早就看好了冰箱,讓鎮子上的人送來,可惜剛到,冰箱就被李二叔退掉了。
宋也的雞湯面上臥了個煎雞蛋,李從芯的手藝比李從飛的還要好一些,煎蛋邊緣焦黃酥脆,蛋黃卻還是溏心蛋。面條彈滑,並不軟爛,配上雞湯味道恰到好處。
李從飛給李二叔端了盛好的面進房間,等到大家吃完,過了半個鍾,李從飛又進屋把空的碗拿出來。
中午,李二叔就出房間門,看著沒什麽精神,但情緒已經好很多了。
父母跟孩子之間,為著一個面子,誰也不想低頭,可又不舍得不低頭,什麽話也不說,隻做事,情感在動作裡體現。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但“一家人”這三個字,依靠的是長久以來的相處,看的是那一點心照不宣的服軟。
他們誰都沒有去陳癩子家吃席,吵鬧聲和車子駛過的熱鬧倒是從家門口飛過。
林舒晚間回來,倒是出乎意料的提起這件事,或許是看餐桌上氣氛不對,他提了一嘴,“你們今天都沒去陳癩子家吃席嗎?我去了沒看見你們。”
宋也撐著下巴挑青菜,他不愛吃,李從飛給他夾了幾筷子又不好在大家面前扔掉。
“沒去吃,你去幹什麽?”他回林舒。
林舒瞥他一眼,“村長叫我一起去,不好拒絕。”話說到這,他話語頓住,“不過我們沒吃成,新娘子跑了。”
宋也傻眼,“啊?”
李二叔忍不住,“跑了?”
李從芯冷笑,“該,就陳癩子這樣兒還想娶媳婦,我本來就奇了怪了,現在想想,指不定他是從哪騙來的女人,被揭穿了就跑了唄。”
林舒用詭異驚詫的目光看李從芯。
李從芯道:“我說對了?”
“……嗯。”林舒表情古怪,似乎難以啟齒,有些後悔在飯桌上提起這件事,但面對幾人的視線他還是道,“……那個新娘子說……陳癩子不行……”
宋也噗嗤一聲笑出來。
李從芯愣了愣,也哈哈大笑起來。
李二叔表情凝固,看不出來是喜是奇,李從飛同樣,對此並不驚訝,在宋也看他時,還夾了一筷子菜過去。
宋也心底的疑竇愈來愈大,同時他知道,這個小世界的主劇情即將要走到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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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秧比割稻程序簡單許多,田早些時候就打好了,谷種發芽長成苗,撕開連著一片的塑料育苗托,把上面秧苗一個個拔出攥在手裡,下田插秧,腿陷進軟爛的土裡,踩深一點,還能感受到腳底下未被打爛的草木根莖。
宋也跟著體驗了一把插秧,初時興趣盎然,畢竟早起天不熱,又沒有插過,他攥著綠油油的苗在田的一角開始插,彎著腰幹了半個鍾,看著自己的成功委實滿意,結果回頭看見李從飛、李從芯以及李二叔他們,心裡的滿意登時就像坐了個過山車,“啪嗒”一下摔下來了。
他們三個在另外三個角落插,都插到超過二分之一,苗精準地釘在田裡立起來,甚至不用彎腰,直著身子手抬起一扔,就這樣輕輕松松搞定。
且不說苗的間距恰到好處,就連橫豎線都是直的。
宋也看著自己歪歪扭扭疏疏拉拉的苗:“……”
好,這活乾不了一點。
李從芯哄他:“這有啥,活乾多了就熟了。我待會兒要出個街,今天趕集呢,小也想吃什麽?我買條魚回來做煎魚好不好?”
“好。”宋也說,“我還想喝奶茶。”
鎮子上的奶茶店雖然是雜牌,但是聊勝無幾。
李從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她爽快地說:“給你多買點兒,你把小燃小娜也叫過來好好玩兒,過幾天咱就走了。”
李從芯和李從飛要出門,定的時間和林舒以及宋也離開的日子一樣,宋也這幾天老看見林舒古古怪怪地看自己和李從飛,大約摸是知道他倆在談戀愛了。
李從芯插完手頭的秧苗就起身離開,她走後沒多久,宋也累了,就爬到田埂上,往前快速跑幾步,腳下的泥土冰涼,田埂細長,奔跑時有種隨時要錯腳摔下去的錯覺。
日頭烈起來,山林還遮著他們這塊田,遠遠看去,才能看見路邊遠處都是一片燦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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