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魚走到盡頭,按了幾下門鈴,等了會,門被人推開。
開門的人是個二十多歲,容貌俊秀的年輕男人,一隻腳打著石膏,裹著厚重的紗布,虛虛的落在地面上。
他用手撐著門,看到詹魚頓時樂了。
“師兄,”詹魚叫了聲,舉起手上的奶茶,“我來探病的。”
“喲,您可真是客氣,來就來了,怎麽還帶奶茶,”辛澄笑著招招手,“幫我把門捎上。”
詹魚一笑,跟著進門。
大概都是老房子的緣故,這房子的格局和傅雲青家的差不多。
只不過區別是,辛澄的房子裡有很多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合照,有演出的,也有和家人的。
沙發上堆著很多娃娃布偶,看上去很溫馨,窗前還掛著幾件剛剛洗了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嫂子沒在啊?”詹魚上前扶了把辛澄,撐著他,讓他坐到沙發上。
“她帶著嵐嵐出去買菜,還沒回來,”辛澄笑眯眯地戳開奶茶吸了一口,感覺到口腔裡的溫度,有些嫌棄,“怎麽不冰了?”
詹魚瞥他一眼:“瘸了腿還想喝冰的?”
辛澄撇撇嘴,不樂意道:“你嫂子成天管著我,怎麽你也摻和上了。”
詹魚伸手:“不喝還我。”
“想得美,”辛澄把奶茶往懷裡一揣,“難喝我也認了,這些天真是嘴裡淡出鳥來。”
把單人沙發上的布偶和作業本丟到雙人沙發上,詹魚這才得以坐下。
“演出這麽多年了,還能受傷,”詹魚抬了抬下巴,“傷的嚴重嗎?”
辛澄哈哈一笑,拍了拍纏著紗布的腿:“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不算嚴重,骨裂,做了手術估計得養上一段時間。”
詹魚皺眉:“這沒少花錢吧?”
辛師兄的老婆是幼教,工資不高,女兒上幼兒園,做手術的費用對他們家來說,想必是挺重的負擔。
“班主給報銷了挺多,”辛澄笑著歎了口氣,“班主也是倒霉,這一場本來就不賺錢,我這一摔,還倒貼幾千。”
“那你……”詹魚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這得休息多久?”
辛澄臉上的笑容淡了點:“半年起步吧。”
他有老婆孩子要養,上面還有老人,做了這麽多年昆曲演員,卻也沒什麽存款。
先前收益不高,但還能勉強撐著家用,現下將養在家,別看他對誰都笑呵呵的,心裡著急上火著呢。
“要不我這邊給你周轉一下?”
詹魚想了想,雖然詹啟梁和孫雨綿沒說開他的身份,但詹魚也不可能再肆無忌憚地花詹家的錢。
不過上次從劉老七那裡拿過來的四十萬他還沒用過,這筆錢應個急還是可以的。
辛澄苦笑了下:“別了吧,借錢過日子算怎麽一回事。”
“我又不催你還。”
“你的好意,師兄心領了,”辛澄抹了把臉,“我知道你家有錢,但你能幫我一回,能幫我一輩子嗎?”
詹魚一愣。
“我知道你就是覺得咱們關系好,但感情這東西真不是這麽拿來用的。”
男人尚且年輕,卻已經隱約有了白發,眉心中間刻著淡淡的愁。
沉默片刻,詹魚問:“那你這半年怎麽打算?”
辛澄沒說話,手在臉上用力地搓了搓:“估計會找個工作先做著吧。”
他是個武生,上台演出跑動,打鬥,跳躍都不會少,這下傷了腳,想回到舞台短期內是不可能的了。
“你……”詹魚想說什麽,卻被對方打斷。
辛澄笑著擺擺手:“沒什麽,也挺好的,當昆曲演員不掙幾個錢,眼瞅著嵐嵐也要上小學了,又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挺好的,真挺好的……”他臉上帶著笑,一連說了三次挺好。
詹魚低著頭,盯著地板上的紋路沒說話。
他知道辛澄是真的喜歡昆曲,或者說著迷,他的天賦在一眾師兄弟中算不上好,為了追趕大家的進度,經常沒日沒夜地練。
詹魚還記得,有一年冬天,他迷迷糊糊起夜遇到辛澄。
看到小便池裡一池子的醬紅,登時把詹魚給嚇清醒了,追問下才知道辛澄這是尿血了,而且持續了很長時間。
他不知道,對於這樣的人來說,離開舞台意味著什麽。
“算了,別說我了,”辛澄抹了把臉,主動轉開話題,“你嫂子估計快回來了,她說給你做香酥排骨吃。”
詹魚笑著配合他:“嫂子記性真好,還記得我愛吃這個呢。”
沒多久,人果然就回來了。
詹魚跟著他們吃了晚飯,就說要走。
考慮到這一片小酒吧,棋牌室多,晚上的治安不太好,辛澄也沒留他,本來想送到小區門口,被詹魚給攔住了。
“你可別折騰了,我又不是不認識門在哪兒。”
辛澄哈哈笑了兩聲,用力地拍拍他的肩:“那成,不送了,下次再來。”
“嗯,走了。”
走出小區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沉,巷子裡的路燈亮起,因著年久失修,時不時閃爍幾下,蚊蟲圍著光源嗡嗡地飛。
詹魚順著來時的路往外走。
這個時間是飯點,大多數人都在家吃飯,狹窄的巷子很安靜,幾隻流浪貓圍著垃圾桶在翻找食物,塑料袋嘩啦嘩啦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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