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起沉叉開腿坐在沙發前,十指撈著亂糟糟的額發往後捋:“傻冒,僧袍都換了,化個屁緣。”
活人走了,房子裡就沒溫度了。
嶽起沉去洗手間洗漱,他剛把牙膏擠在牙刷上,林疵就打開了電話。
林大少爺在那頭打聽道:“阿沉,那小和尚叫什麽名字?”
嶽起沉調笑:“大清早的,你打電話過來問我這個?”
“不怕你笑話,我昨晚做夢,夢裡女鬼成了小和尚,我終於擺脫噩夢了。”林疵還沒回神,“見他一面比我貼上百張符都有用,你說神不神奇。”
嶽起沉刷著牙,吐字不清:“別搞他,他師父是我爹的故人,他下山入什麽世,我是他監護人,你把他搞了,我沒法跟他師父交差。”
林疵沉默了一會,就當是同意不搞了,他隨口一提:“你爹呢,我昨晚去給你送行李的時候怎麽沒見到?”
嶽起沉輕飄飄道:“死了。”
林疵面色一變:“死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現在才說,你爹什麽時候走的?”
“前天。”嶽起沉吐出牙膏沫,“讓鬼嚇死了。”
林疵沉聲:“我早說過,你們乾那一行會影響身體跟壽命,你想賺錢,完全可以有其他的門路。”
嶽起沉在他安慰自己前說:“沒什麽,人都有一死。”
林疵抹把臉:“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我們找個地方喝酒?”
嶽起沉打開水龍頭,他先洗手,一根根,一個個指節地洗,記事以來就對自己的一雙手十分愛惜。
仿佛是什麽寶物。
他明明不是手控,平時卻不讓手磕著碰著,就算不小心有了口子,也盡快上藥,不留疤痕。
嶽起沉的聲音夾在水流聲裡:“今天太陽大,我懶得出門。”
林疵說:“明天陰天。”
嶽起沉正色:“那更不出門了,陰天適合在家睡覺。”
林疵:“……”
他知道兄弟的脾性,狗改不了吃屎的生活習慣,隻好作罷。
“你爹地後事處理妥當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骨灰都揚了。”嶽起沉專注地洗好了手,隨便洗了洗臉,“不說了,打電話費勁,掛了。”
嶽起沉去陽台,樓下綠蔥蔥的,拎著早飯回來的小和尚在數樓層,他頭戴棒球帽,口罩掛在鼻子下面,身上是白色T恤和牛仔褲,腳上一雙天藍色的板鞋。
像個高中生。
才十七歲,可不就在上高中。
嶽起沉趴在陽台,發絲和衣角都在晨風裡翻動,他懶懶洋洋地吹了兩聲曲子,林疵這個畜牲,毛都沒長齊的未成年都想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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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發現嶽起沉在飲食上不走尋常路,他好像不挑食,什麽都可以吃,又好像很挑食,這個不喜歡吃那個不喜歡吃,吃個飯猶如上刑。
“小和尚,你哪來的錢買的早飯?”嶽起沉吃了點就癱在椅子上。
陳子輕還沒開口,嶽起沉就警告:“出家人不打妄語,想好了說。”
“……”那你這麽來一句,我還怎麽說。
陳子輕索性裝作沒聽見。
嶽起沉前傾上半身,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勾起裝豆沙包的袋子:“你吃素,我吃肉,我倆吃不到一塊去。”
陳子輕點點頭:“所以呢?”
嶽起沉冷哼:“所以我中午吃大餐,你隨便。”
到了中午,陳子輕才知道所謂的大餐是——方便麵。
陳子輕捧著外賣看嶽起沉吃香辣牛肉面:“嶽施主,你這大餐真讓貧僧大開眼界。”
嶽起沉眉眼下壓,黑沉沉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沒有真情實感的把泡麵當作大餐?”
陳子輕一怔:“對不起,貧僧不該誤解你。”
他默默把一口沒動的春卷遞過去:“這個給你吃。”
嶽起沉挑剔地問:“素的?”
陳子輕說:“素的。”
嶽起沉瞧不上:“拿走。”
陳子輕無語地撇了瞥嘴角,你那泡麵不也是素的嗎?
拿走就拿走,我還不是很情願給你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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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陳子輕在附近找柳樹,他掰了一小條回去,用礦泉水瓶當花瓶,把柳條插在裡面,對著水龍頭接了一點水。
嶽起沉抱著胳膊站在一旁:“見過養花的,沒見過養柳枝的。”
陳子輕說:“柳葉擦眼能見鬼。”
嶽起沉沒笑和尚就研究這玩意,他說的是:“人鬼殊途,上趕著見一方做什麽,見到了要怎樣?”
陳子輕奇怪道:“你不是讓我去汙嘛,我不見怎麽去除?”
嶽起沉露出比他更奇怪的神情:“去汙非要見面?
陳子輕讓嶽起沉問住了,他仰起頭說:“不然呢,互相隔空對話嗎?”
嶽起沉俯視過去:“不說了,都把我說渴了,你見你的鬼,我拭目以待。”
陳子輕跟著他去客廳:“你給我兩次機會……難道不是鬼出來的時候,我有兩次去除超度的機會?”
嶽起沉喝了水就趴到沙發上,萎靡地對他擺了擺手:“別說話了,我睡了。”
陳子輕:“……”
他脫口而出:“你一天到晚都不運動,怎麽還有腹肌啊?”
嶽起沉緩慢地將轉到沙發裡的腦袋往外歪,他眯眼盯著半點不像和尚的和尚:“借屍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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