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報復我?”陳子輕直白道。
鍾明從水裡拎出自行車:“我不跟你計較。”
“你的意識是,你沒有往心裡去?”陳子輕說,“那還有誰知道我嚇過你?”
鍾明忽然沉默。
陳子輕嗅出不對勁,步步緊逼:“我有權知道。”
車座濕淋淋的,鍾明擦都不擦,壯實的腿一跨就坐了上去,他在陳子輕的阻攔中騎著自行車走了。
陳子輕晚上去鍾明的宿舍找他,室友告知陳子輕,張副請鍾明到大飯店吃飯去了,一起的還有第一車間跟廠裡的其他中底層領導。
這個局沒叫陳子輕,他不知道,興許張副是覺得他一個傷員,不方便參加飯局。
陳子輕去生活區大門口,邊等鍾明,邊和保衛科的同志聊天。
九點多,一行人分成三三兩兩的小團夥,悠閑地向著大門這邊來,他們都沒騎車,步走的,風聲裡夾雜悉悉索索的說話聲。
陳子輕揮手:“鍾師傅,這麽晚才回來啊。”
或許是鍾明看出他的執著,也可能是鍾明不想在這事上面和他糾纏不休,就衝後面喝了聲:“孫二。”
孫成志在末尾的隊伍跟人扯屁,雖然他住家裡,但他有時候不想回去就在職工樓找個窩擠一晚,基本都在鍾明這兒,師兄師弟親得很,今晚吃好了飯直接跟著大部隊回廠裡了。
“啥事兒?”孫成志齜牙咧嘴地吹牛,抽空回應。
鍾明說:“你過來一下。”
“等會兒!”孫成志的腳踩在馬路牙子邊上,正吹得興起,“馬上了!”
鍾明對才到他下巴的人說:“等孫二聊完。”
陳子輕在等待的時間想過很多猜測,其中一個沒多久就從孫成志嘴裡得到了驗證。
孫成志肆無忌憚地抖著腿:“我師兄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可不行。”
陳子輕心有余悸,幸虧他沒提交答案,他搓了搓冒出點冷汗的後脖子:“你用同樣的方法嚇我是我活該,但是你怎麽能在山裡嚇我,把我嚇摔倒,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把腦袋磕破。”
孫成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就他媽在你出院那晚跑你宿舍,打算躲櫃子裡半夜出來裝鬼嚇你,我還沒實施,我師兄就從樓下扔了個紙團包著石頭子砸玻璃上把我叫走,我走得急,晃到電線陰差陽錯把你嚇了一通,別的還有啥?什麽屎盆子就往我頭上潑!”
陳子輕大腦一片空白。
這會兒三人裡插進來個高瘦身影,宗懷棠明目張膽地站在陳子輕邊上旁聽,手上拿著一盒抽開的火柴,數著玩。
鍾明看了眼宗懷棠:“宗技術,你不回宿舍?”
“我等向師傅。”宗懷棠輕笑。
鍾明不再說話。
陳子輕都沒注意到他們的一來一回,兩眼直盯著孫成志:“孫二,你沒有以牙還牙,在我背後拉壞電線?”
孫成志故意朝他腳邊吐口水:“誰跟你一樣幼稚!”
陳子輕張了張嘴,一堆想說的爭先恐後地冒出來,擠得他頭疼,他精神恍惚地跟著人群走。
宗懷棠的身子傾向他,在他耳邊出聲:“向師傅,我怎麽聽不明白。”
陳子輕喃喃:“誰不是呢。”
宗懷棠眼睜睜看他往樹上撞,一把將他拉扯回來,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我真是菩薩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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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宿舍樓底下,各個車間的小領導們打了招呼各自離開。
陳子輕下意識跟著鍾明,孫成志憋不住地怒斥他:“倒是你,一次沒完,還沒皮沒臉的對我師兄整出兩次三次,要不是他攔著,我早到廠長那兒揭發你了!”
“……”陳子輕頭更疼了,“我就做了一次。”
孫成志指著他叫鍾明:“師兄,你看到了嗎,我就說他狗改不了吃屎,你還說他變了,這叫變了?不行老子要抽他……”
鍾明鉗製二師弟的肩膀不讓他動手。
“向寧。”鍾明嚴肅地審視陳子輕,“你出院後的這幾天,我又遇上了同樣的事,不是你做的?”
陳子輕哭笑不得:“我沒受傷的時候都讓你抓住了,受傷了身體虛弱了還能更敏捷?我又不能進化。”
鍾明面部繃了起來,孫成志停止了叫罵。
向寧說得有道理,可要不是他,那最近幾次是誰乾的?
“呲”
宗懷棠劃亮了火柴。
聲響和光亮將怪異的氣氛發酵,在場的三人全都看了過去。
那一小簇火苗在晚風中搖曳,霎時間滅了。
就在這時,9號宿舍樓裡不知道誰扯著嗓子大叫:“走廊停電了——”
第二層走廊東邊的燈泡全停了。
怎麽回事?
陳子輕高高仰頭,一層樓有東西兩條主線,現在西邊亮著,東邊烏漆抹黑。
像是把一條走廊一分為二,一切兩半。
陳子輕的心底生起一股發毛的感覺,他往宗懷棠身邊貼了貼,想到對方是直男,不合適,就往鍾明身邊靠,然後一頓,這也是直男。
算了,還是抱緊自己吧。
第9章 啟明製造廠
第二層出來了不少人,有的拿膠帶重新裹好自己宿舍附近的接口,有的罵罵咧咧,其他樓棟的工人出來看熱鬧,吵轟轟的,陳子輕的那股發毛感就這麽被轟散了,他想馬上跑進旺盛的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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