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在床邊蹲下來:“媽,你別管我了好嗎,你讓我想怎麽過就怎麽過,求你了。”
原主媽不喊不叫了,她虛弱地說:“我還不是擔心我走了,你一個人……”
陳子輕給老人順著心口:“我不有五個姐姐嗎。”
老人憂心忡忡:“她們都有家,哪能管的了你多少,再說了,她們歲數也大了,你三姐還有病。”
陳子輕說:“那就看命吧。”
原主媽拉著他的手:“兒子,你真的要自己過到老?”
陳子輕垂了垂眼:“津川看著我呢。”
“什,什麽?”
陳子輕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他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
原主媽大驚失色:“鬼……有鬼?!”
“媽,不是鬼,是津川。”陳子輕邊說還邊看向身邊虛空。
原主媽一直就懷疑下廟村邪門,這回很輕易就信了兒子的話,她嚇到了,終於不提兒子的親事了,再也不提了。
.
到這時,也就是梁津川死後的第二年,下廟村還是有不少人的。
陳子輕以為他預想的某種可能不會發生。
誰知命運在後面做了安排。
十裡八村祭祀的大日子,下廟村自然也不缺席,村裡人要孩子們回來,不管多忙都必須回來,少一個就不吉利,於是在外打工,在外工作定居的都回來了。
村裡路修好了,不用像從前那麽走著去廟會了,好幾十個座位的大巴車停在村裡,一家一家的上去。
早上七點出頭,兩輛大巴車迎著晨風出發了。
到路上的時候,後面的大巴車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撞上了前面的大巴車,兩輛一起被撞到了山下。
很高很陡的山,兩車的人都沒了。
梁雲沒在車上,因為她媽不在了,沒人逼她融入大集體,她也不在乎什麽吉不吉利的。
陳子輕也沒去,他當天發燒生病了。
所以整個下廟村只有他們,和行動不便的幾個老人活了下來。
梁雲和那些村民的親戚一起去收屍,她看到一具具屍體被放在路邊,當時沒多大感覺,回去就病倒了。
當梁雲病得神志不清的時候,看到她媽站在床邊,她一下子就明白為什麽她媽這些年站在床邊,不說話,就那麽看著她了。
是在等她。
梁雲走了,跟著媽媽走了。
.
陳子輕把梁雲埋了,墳在她家這邊,跟她爹媽一塊兒。
“二嬸,二叔,小雲去找你們了。”
“你們接到她了吧。”
陳子輕折元寶:“二嬸,你別說她,她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
元寶盡數燒成灰燼,隨風飄得到處都是。
陳子輕吸了吸鼻子,有些悵然地環顧四處,這下廟村的人,基本都在地底下聚上了。
地底下仿佛才是活著的下廟村,而地上的下廟村是個死村子。
陳子輕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他怎麽還沒走啊。
直覺也不靈了是嗎?
陳子輕往山下走:“444,你忙不?”
系統:“說。”
陳子輕可憐兮兮:“不忙就陪我說說話吧。”
系統:“帶的一堆宿主,就你事最多。”
陳子輕苦哈哈:“我多慘啊。”
系統:“哪個宿主不慘,剛進任務就嗝屁被大卸八塊喂狗的都有。”
陳子輕聽得縮了縮脖子:“那麽慘嗎,還有凶殺案。”
系統:“怎麽,要找安慰?”
陳子輕想了想:“算啦,我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同行們的痛苦之上。”
系統:“……”傻冒。
陳子輕撇了一根樹枝拿在手裡,掃著灌木往前走:“444,還好有你陪我。”
系統:“知道就好。”
.
又過了幾個年頭,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了下廟村。
是蔣橋。
他是客人,也是家人。
村裡荒涼,蔣橋走在陌生又熟悉的鄉間小路上,這是他認祖歸宗後第一次踏進這片土地,放眼望去都是孤寂。
蔣橋不是空手來的,他帶著一袋子紙錢去山裡,一個墳一個墳的找。
找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養父母的墳。
蔣橋給他們燒了一把紙錢,他繼續找,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寡夫。
找不到。
不清楚埋哪兒了。
蔣橋索性走到哪,就把紙錢灑到哪。
一陣山風吹過,明月皎潔,漫山遍野都是墳包。
……
蔣橋回到村裡,他打算去家裡走一走,去小時候睡過的床上躺一躺,讓他意外的是,村裡竟然還有個活口。
陳子輕吐掉嘴裡的茅草,眯著眼睛看呆掉的蔣橋:“稀客。”
蔣橋堪堪回神,他難以置信地快步過去,情緒激動視野模糊,口中翻來覆去地念叨著:“你沒死啊,李南星,你沒死,你還活著,你沒死。”
陳子輕一言難盡,對啊,我沒死啊。
蔣橋調整情緒:“整個村子是不是,就剩你了?”
陳子輕點頭:“現在就剩我了。”
蔣橋說:“你成守村人了。”
陳子輕沒接這話,他不想的,誰想啊。
除了村裡人,原主媽走了,三姐也走了,他送走一個又一個。
一年就清明的時候熱鬧點,村民們的各家親戚來給他們上墳,吊子被風吹得嘩啦響。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