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他們以外的其他人都放下碗筷,視線齊刷刷地投向飯桌上的主角。
梁錚他大哥嚴肅道:“老三,你包的人是幹啥的?”
“舞廳上班的。”梁錚痞子樣的喝了口酒。
堂屋的氣氛很差。
這會兒梁老板的形象一落千丈,他成了個有錢學壞了,學人包養舞女,不正經,不會有大出息的流氓。
媒婆待不下去,尷尬離場。
大媽發頭昏,大伯把她扶進了房裡,大兒媳跟一兒媳緊跟其後,再是老大跟老一。
桌上就剩下陳子輕,梁津川,梁錚三人。
陳子輕看一眼事不關己的梁錚,忍不住說:“你怎麽瞎扯呢,你爹媽要被你氣死。”
梁錚點根煙,糙了句:“好意思提這茬,當初不是你給我出的招?”
陳子輕內疚地縮了縮腦袋:“那你說你在外頭包了個人這話,可不是我教你的。”
梁錚吸煙:“我這叫一條道上走到黑,回不了頭了。”
陳子輕對他誇大了的說辭感到無語:“你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
“真夠狠心的。”梁錚斜睨坐在他對面的叔嫂,“你們幾號走?”
陳子輕警惕地說:“幹嘛,你別想和我們一起回首城,你當電燈泡多礙眼啊。”
梁錚一口老血哽在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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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幾個人來陳子輕家裡串門,他們帶著板凳來的,就在他院裡和打聽首城。
大家嘮磕著,感慨他在大城市過好了,也感概他跟小叔子不在的這些個日子,村裡吃了幾場白席。
陳子輕隨口問死了哪幾個,怎麽死的?
“有你三爺爺的孫子,他打櫃子沒留神,讓一個釘子扎了腳,家裡叫他把釘子拔出來,□□桶裡泡著。”
陳子輕脫口而出:“這不能泡的吧,有細菌,得打針。”
小屋裡的梁津川眉骨微動,他合上書向椅背上一靠,微眯著眼,一圈圈地轉筆。
院裡的說話聲持續不斷。
“打針?不需要的吧,咱讓釘子扎了都泡尿。”
“要是泡尿能泡好,那我三爺爺的孫子是怎麽回事?”
“他是人背才沒的。”
陳子輕無力吐槽,這沒了一點都不奇怪,破傷風哪是尿能給泡好的。
“還有呢,別的死了的。”他問著。
“還有就是屋後那打光棍的老趙,前不久他趕集撿了不知道多少錢,沒過天把去田邊挖田溝,腳一滑栽了個跟頭,沒爬起來。”
陳子輕唏噓了兩聲就往後聽。
這半年多時間村裡一共死了四個人,都是因為小事把命丟了的。
陳子輕沒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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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門的幾人帶著凳子各回各家沒一會,梁雲出現在院門口。
陳子輕借著圓盤樣的月亮打量她,學習催人老啊,梁雲上個高三備個考,不但老了,還醜了。
準確來說不是醜,就是眼神呆滯沒有光彩,青春氣息死光光了。
陳子輕問梁雲清明放幾天假,得到答案就由著她去小屋找梁津川。
……
梁雲去了小屋也沒多少話,生疏了。
醞釀了半天,梁雲才主動打破寂靜:“哥,你們下次回來還是明年清明嗎?”
梁津川一手支著頭,一手捏著書頁翻過來:“看情況。”
“你們過年怎麽不回來?”梁雲說,“要是你們回來了,也能熱鬧點。”
梁津川不置可否:“村裡不都是人。”
梁雲暗自查看的視線投在他身上,發現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戾氣不像以前那麽重。
“哥,你……”梁雲本想問他幸不幸福,話到嘴邊卻不問了,“首大的課是不是很難?”
梁津川淡聲:“會的不難。”
“哦。”梁雲有點開心,跟嫂子好上的一堂哥有問必答了,他一定會越來越像個同齡人,正常人,她藏起情緒,思慮著說,“我是去不了首大的了。”
梁津川一目十行地掃過一頁內容:“那就去你能去的學校。”
“嫂子有讀書嗎?”梁雲問,“光是你一個人學習不行的吧,你們一起學習,你拉著他,帶著他……”
梁津川偏頭,目光冷沉。
梁雲忍著懼意:“共同話題是很重要的。”
梁津川不以為意:“是嗎。”
“嗯,”梁雲言辭鄭重,“如果沒有共同話題,坐一塊兒都不知道聊什麽。”
梁津川唇邊輕扯,他從一些課外書上學到的自以為時髦先進的東西,他的嫂子都知道,他們怎麽會沒有共同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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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這邊去了上廟村。
幾條田埂都是泥巴,他穿的是膠靴,隨便走。
原主媽見到他,又是笑又是哭的:“你到首城陪小叔子讀書,怎個就沒信兒了,也不知道給村裡打個電話。”
陳子輕垂著腦袋:“忙忘了。”
原主媽不舍得說重話,她趕走老伴,關上門打開屋裡的皮箱,從裡頭拿出過年親戚送的荔枝跟豆奶,讓他等會走的時候帶上。
陳子輕從兜裡掏出個小盒:“媽,這是我給你買的金戒子。”
原主媽激動得拍著大腿從凳子上站起來,她伸出兩隻粗糙的手去接:“啊喲這得多少錢啊,你孬了啊,你媽我一大把年紀了,戴啥金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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