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剪耳根發紅:“喝水打翻在床上,被褥潮了。”
“那你可以去我跟二師兄那屋啊,我平時躺的位置剛好空出……”
小徒弟不依不饒,打破砂鍋問到底,羅裡吧嗦沒完沒了,邢剪突然翻身,大手整個蓋住小徒弟的小臉蛋,將他的碎碎叨叨捂在掌心,糙著一張老臉吼。
“師傅就想跟你睡!”
第85章 春江花月夜
陳子輕雙眼瞪大,呼吸滯了幾秒,極快地打在邢剪掌心裡,受阻帶來的暈眩讓他手腳發軟,下意識張開嘴喘息,帶起一片潮意。
青嫩臉頰隨著呼氣吸氣,一鼓一鼓地貼著粗糲皮膚,嘴裡的分泌物逐漸增多被他咽下去,濕潤聲響十分清晰,像捕獸夾中的獵物在嗚鳴。
邢剪愣著。
幾根手指摸到他手掌,抓住向外扒,指尖不知輕重地扣進他皮肉,他眉頭未動,氣息先亂,混著些失措。
陳子輕使勁扒開捂著他的手,氧氣得以順利進入他肺腑,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喊:“師傅,你要憋死我啊!”
邢剪維持側躺,粗亂有力的氣息一聲一聲地穿透氣流,砸進近在咫尺的小徒弟耳中。
小徒弟的大喘漸漸減弱,受到驚嚇般,一動不動。
氛圍又乾,又濕。
邢剪好像聽見了電閃雷鳴,他被劈中,電流“轟”地就從頭頂竄到腳底,背部一陣陣麻痹。
“……師傅?”
耳邊傳來小徒弟模糊不清的喚聲,字音裡浸泡著裹挾春潮味的津液,引人品嘗,汲取,與他翻攪到天明。
邢剪猛地爬了起來。
陳子輕看他要走,奇怪道:“你不是想跟我睡嗎,又不想啦?”
邢剪跨步的身形頓時一僵,他蹲下來,燙熱的大手合攏在面部,暴躁地搓動幾下,要被小徒弟磨死了。
陳子輕問了一句就不問了,他扯出壓在下面的被子,背過身蓋上,腦子成了漿糊,因為白天照顧秀才累的,也因為邢剪的行為。
靠外的草席陷下去一大塊,邢剪躺了回去。
幽暗寂靜的小屋裡睡著三個人,兩個故事。一個故事以生離死別首尾,另一個則像是未開始,將開始,已然開始。
“師傅。”
邢剪如臨大敵,小徒弟又要折磨他了,他低聲:“嗯。”
“你來的時候有看到阿旺嗎?”
邢剪:“……“這時候提條狗作甚,多煞風景!
邢師傅很不爽:“不就在院子裡。”
陳子輕放在被子裡的腳有點癢,他動了動,困困地問道:“那阿旺怎麽不叫?”平時不光見到陌生人,有熟人阿旺也會叫兩聲。
“噢……我知道了……”他拖長了音調自問自答,“阿旺怕你。”
身後被子掀起來,夜風跑進來的同時,邢剪躺到他旁邊,他挪了挪,騰出更大的空位。
“不說了不說了,我睡了。”
沒過多久,陳子輕的呼吸聲變得均勻。
邢剪隨之放松下來,他從沒和人同床過,想想就鬧心。如今他自己主動促成了這個局面,也確實鬧心,只是原因不同。
背對他的小徒弟手一揮,橫在他胸膛,接著是腿。
直接就背面變成正面,口鼻抵著他的胳膊,他那塊皮膚癢得要命。
邢剪的右手掌握成拳頭,手背青筋直跳,粗獷的指關節泛出隱忍的白來,漫長的幾瞬後,他豁然將右手撐在小徒弟的身子另一側。
小徒弟睡在他的陰影裡,無處不柔軟。
他向來堅硬寬闊能避風擋雨的背部繃成凶猛困獸進攻弧度,眉眼下壓到極致,發著可怕的狠光。
如果小徒弟在這時醒來,怕是會嚇到。
沒有如果。
一切都不會發生,就此時此刻而言。
小徒弟睡得很香甜,毫無防備地袒露著肚皮,心臟,大動脈,以及搭上來的腿。
邢剪艱難地平複了許久,他準備入睡之際,屋頂傳來劈裡啪啦敲擊瓦片聲,下雨了。
屋外下,屋內也在下。
秀才無所謂屋子漏不漏,只要他的書不淋到雨就行,但師徒打地鋪的位置遭殃了。
陳子輕睡著睡著,臉上一涼,開了朵水花,他迷糊著醒來,又是一朵。
“漏雨了?”陳子輕茫然地摸著流到脖子裡的水,撚了撚指腹,他頓時驚醒,“師傅,漏雨了!”
壓根沒睡的邢剪裝作被吵醒:“漏就漏了,瞎叫什麽。”
“水都掉我臉上了,我這不能睡了。”陳子輕為了不讓被子濕掉,就用腦袋接屋頂滴下來的水,涼意刺穿頭頂心,他被冰得嘶了一聲,倒春寒,冷成個球。
邢剪被小徒弟的傻樣驚到,半晌才回神,他啼笑皆非地呵口氣,起身將小徒弟夾在左胳膊裡,空著的那隻手撈起被褥放到乾燥處。
陳子輕正要說話,邢剪就把他丟在了被褥上面:“在這等著!”
邢剪明明殘缺了一隻手掌,生活上卻不受影響,他顯然早已找出平衡,接受並習慣殘肢。
陳子輕想,原主來義莊的時候,邢剪的左手掌就已經斷了吧?
【無論是你,你的二師兄,還是最早被收留的大師姐,你們第一次見師傅時,他的左手斷掌都是愈合的陳舊疤口。】
陳子輕抿抿嘴,邢剪把管瓊帶去義莊那年才十四歲,疤口都陳舊了,說明他的左手掌是幼時斷的,怪不得他單手用得這麽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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