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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鋪很快就被邢剪挪到不漏雨的地方,空間狹窄不少,躺兩個成年人很擠,更別說其中一個體型那麽大隻。
陳子輕舉著蠟燭在屋內張望一圈:“我去秀才床上湊合一晚。”
邢剪沉下臉:“不行。”
陳子輕說:“這有什麽的啊。”
“不行就是不行!”
陳子輕趕緊去看秀才,生怕他醒來,醒了鐵定又要哭。
“你小點聲。”陳子輕瞪火氣極大的邢剪,“要是秀才醒了,你哄啊?”
邢剪面色漲紅:“老子哄他?”
“那你就別吼。”陳子輕坐到被子上面,靠著牆說,“你睡吧,我就這麽睡。”
邢剪眉頭打結:“牆是濕的,你睡個屁睡。”
“哎呀,別管我了。”陳子輕哀求。
邢剪看過去,燭光照在小徒弟眼裡,燒在他心裡。
他把蠟燭吹滅,拽住小徒弟往被子裡一塞,自個靠牆閉眼,在小徒弟張嘴前喝斥:“你再不睡,我就把秀才踹醒。”
陳子輕連忙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天快亮的時候,雨沒停,曹秀才的痛哭聲扯到了陳子輕的神經末梢,他打起精神,匆匆套上鞋襪去送關心。
曹秀才眼眶充血滿臉都是淚,他哭著笑道:“崔兄,我看到彩娘了。”
陳子輕在心裡唉聲歎氣:“她到你夢裡了啊。”
“不是,不是在夢裡。”曹秀才直勾勾地盯著一處,“她就坐在那裡,看著我。”
陳子輕順著他盯的方向望去,那是桌邊的一把椅子,離草席不遠,彩雲的鬼魂來過?
好像在任務世界,死了的人基本不會變成鬼出現……
特殊情況也是圍繞任務。
陳子輕沒跟秀才辯論真假:“那她有和你說話嗎?”
曹秀才眼神暗淡淒慘:“不曾。”
陳子輕被秀才身上散發出的濃重悲苦嗆得心理不適,他既不過度樂觀也不過度悲觀,就在兩者之間,平平穩穩地走著活著,多努力都理解不了秀才的心境。
不理解就不理解了,也不是什麽事都要理解。
尊重就好了。
陳子輕欲要去給秀才倒水,冷不丁地聽見他道:“她怨我。”
“崔兄,彩娘怨我啊!”曹秀才悲痛欲絕。
陳子輕拚了命地安慰:“她要是真的怨你,就不會來看你了。”
曹秀才搖頭:“她是來帶我走的。”
陳子輕心頭一跳,秀才可千萬不要殉情,追隨彩雲而去。
“不會的不會的,真愛一個人,陰陽相隔了也只會希望對方幸福,而不是帶去陰曹地府。”陳子輕說,“彩姑娘是真的愛你吧。”
曹秀才啞聲:“我從未懷疑過她的情意。”
陳子輕神情真摯:“所以啊,她只求你這一生平安喜樂,來生再和她相遇。”
曹秀才潸然淚下。
陳子輕忽然回頭,邢剪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背靠牆壁,長腿大刀闊斧地屈起來,雙目瞪著他。
“……”陳子輕用嘴型說,“師傅,你先回去。”
邢剪穿上鞋就往外走。他在小徒弟松口氣的那一瞬吼一嗓子:“你不要洗漱,填飽肚子?”
陳子輕飛速去看秀才的反應,期待他不要丟掉正常人的思維能力。
秀才終於注意到了屋內的第三者,他疑惑道:“崔兄,你師傅為何在我這裡?”
“我在你這睡,他不放心就來看看。”陳子輕很開心秀才還願意問彩雲以外的人和事,“當時太晚了,我們便擠了一晚。”
曹秀才看向好友的地鋪,實在是狼狽。好友擔憂他的身體,怕他輕生,多次開導安撫,用心良苦。
他對不起彩雲,也對不起好友。
“崔兄,你隨你師傅回去吧。”曹秀才用袖子擦臉,承諾道,“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彩娘想我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你能這麽想,彩姑娘地下有知,會高興的。”陳子輕摸著餓扁的肚子說,“那我先回義莊,待會來給你送吃的。”
隨後又來一句:“對了,秀才,外面還在下雨,我拿走你的傘啊。”
曹秀才蒼白清秀的臉浮起一抹淡笑。
陳子輕一步三回頭地走到小屋門口,邢剪在那背身站立,等他走近了,才去開門。
院裡的地稀爛。
陳子輕就要下腳,一隻手掐住他的胯骨,把他提起來,他被甩到了一塊健朗的背上。
“師傅,我自己可以……”
陳子輕話沒說完,邢剪就背著他踏進了細雨和爛泥裡。他後知後覺地撐起油紙傘,打在他們頭頂。
小雨珠成片地掉在傘面上,蜿蜒著滑下來滴滴答答。
“自己夾緊腿。”邢剪提醒挺著上半身的小徒弟,隻手按著他的腿肉上移,托住他顛顛的圓滾滾,空蕩的左寬袍在風雨中搖擺。
陳子輕不好意思地把腿緊緊夾在邢剪腰側,腳在他腹部勾繞住。
二人走到半路,魏之恕持傘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他快步迎上他們,道:“師傅,我正要去接你和小師弟。”
“回吧。”邢剪頷首。
魏之恕落後半步,涼唇虛挨著師傅背著的小師弟:“你多大了,還讓師傅背你。”
陳子輕說:“是師傅要背的。”
魏之恕尚未言語,便聽見師傅來一句:“對,我要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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