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己投懷送抱在先,他都沒那個臉批評指責調戲他的人。
遲簾慢慢把空調被拉過頭頂,今天不去學校了,請假,必須請假。
理由是什麽?
請假為什麽要有理由,沒理由不行嗎?
遲簾聽到若有似無的腳步聲,他立即調整狀態,一動不動。
空調被從他身上掀開,他的眼皮上一涼,那涼意瞬息間鑽入他毛孔,往四周擴散融進他的血管裡,又在極快的時間凝聚在他大腦,絞殺了他生理上的疲倦跟困感。
遲簾不受空地地睜開眼睛,琉璃似的瞳孔裡印著把他拉入彎道上的人,他眉目如畫卷,人形玩偶一般躺著。
陳子輕在他另一邊眼皮上也抹了點水:“現在醒了吧。”
遲簾終於回了神,他爬起來站在床上,腳踩著被單,居高臨下地發火:“顧知之!”
陳子輕飛快給他看手機上的時間:“不要生氣了,還要上學呢。”
遲簾哼了聲,無所謂道:“我就算不去也沒關系。”
“那我怎麽辦,我一個人去學校上課會害怕的。”陳子輕說,“我想哥哥你陪我。”
遲簾臉一扭:“你離了我就不能活。”
他以為這個人會粘不拉幾地說“是啊”,沒曾向聽到的卻是一句別的話——
“能活,只是會活的不快樂。”陳子輕說。
這是真話,每個字都是真情實意,沒有抖機靈說笑的成分在裡面。
人既怕又想和認真的人相處,聽真話,觸碰真摯的情感。
尤其是年少時期,根本招架不住,兵敗如山倒。
遲簾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被羽毛掃過,癢癢的,他撈起空調被搭在自己腦袋上面,整個人躲了進去。
陳子輕戳了戳被子裡的少年:“你要在裡面幹什麽?”
遲簾悶聲悶氣:“做法求老天爺把你帶走。”
陳子輕的手機上來了兩條微信,是班裡那兩個男生給他發的每日茶語,兩人同一時間發的,私下八成有在一起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他挨個查收茶語確認數量:“我跟老天爺走了,可就沒顧知之了。”
遲簾不屑地呵笑:“怎麽沒有,你以為你的名字多稀有,我百度一搜就是一堆。”
陳子輕回那兩個男生“OK”的表情,他告訴遲簾:“別的顧知之都不是我,我就只有一個。”
被子裡沒了聲音。
好半晌,傳出遲簾惱怒的吼聲:“不求了!”
……
吃早飯的時候,遲簾去右邊季家找季易燃,他說孟一堃發的那視頻裡有鬼影。
季易燃停下摸牧羊犬的動作,皺眉抬眸:“鬼影?”
“嗯,只有我看到了。”遲簾有氣無力地指了指自己,“一共出現了兩次,第一次是在病房的窗邊,第二次要對我貼臉開大。”
他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低罵了聲:“操。”
接著又補充信息:“是個女的,別的一律沒看清,虛掉了。”
“就這樣,你查去吧。”遲簾擺著手出了香薰彌漫的客廳,他穿過花園時發現季易燃的父親季常林在澆花,久居高位的中年人有著森森威嚴,大概是年輕時通過兄弟相殘爬上來沾了血腥,位子坐穩後就開始講究風水布局,挺迷信。
遲簾回到家才消去那股壓迫感。
季家家規籠罩的陰影是他們幾家裡最大的,絕對的壓製。
謝浮的人生自由活動的空間最大,再是孟一堃,遲簾自己,季易燃墊底,他最沒有自由。
籃球是季易燃的唯一一次忤逆,差點把命丟了,他不會再有選擇的機會。
季易燃說他不談女朋友,不會有,從某個層面上來說,他說的沒差。他只會有聯姻的妻子。
遲簾不同情發小,因為同情沒用,他們這種享受父母帶來的高物質出身,必然會被剝奪走一些東西,只能自我強大起來,才能找到時機謀一謀自己想要的。
餐桌前的動靜將遲簾拉回現實,他帶著從季家沾染的香薰衝過去:“顧知之,你把腸粉全吃了,一點都沒給我留?”
陳子輕站在椅子邊夾玉米蝦餃吃,燙得直蹦跳。
“你是餓死鬼投胎嗎,燙死你算了。”遲簾快速拿起水杯,一點都不柔情蜜意地往他嘴邊一兌,氣洶洶道,“快喝!”
陳子輕喝了好幾口水,他眼淚汪汪,伸著舌頭喘氣。
舌尖是紅的,嘴唇也是紅的。
遲簾壓著嗓子抽了口氣,他捂緊眼前人的嘴逼近:“阿姨還沒走你就招我,瘋了吧你!”
陳子輕:“……”誰敢招早上的高中生。
他唔唔幾聲,扒開遲簾的手說話:“腸粉在鍋裡,我怕涼了,你吃了腸胃不舒服,給你熱著呢。”
遲簾剛咽下他喝剩的水,面色一陣黑一陣紅,下意識頂了一句:“那你不早說,偏要讓我誤會你,對你產生內疚。”
陳子輕夾了個蝦餃,吹吹,放進遲簾的餐盤裡:“你內疚了嗎?”
“做夢。”遲簾坐到他的椅子上吃早餐。
廚房裡是阿姨在收拾的聲響,餐廳是兩個少年天南地北的閑扯聲,一個吃完了在等另一個,他們要一起去上學,司機在門口等。
此時六點剛過,住校的高三生陸續起床,帶著眼屎和雞窩頭,以及比厲鬼還大的怨氣去操場集合做操。
走讀生差不多也都離開了被窩,是個沒法踏實睡懶覺的階段,在床上賴一會就心慌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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