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看看他,走近小聲問:“是不是腿疼了?”
張慕生沒說話。
陳子輕在他旁邊坐下來,拍拍自己的腿說:“你把你的腿放上來架著,我給你捏捏。”
張慕生低著頭,沒有反應。
“快點啊。”陳子輕催促,“早點捏完了早點回家。”
似乎這就不是個事,不會有什麽負擔,更不感到丟臉,怕被周圍人打量。
見張慕生側頭看過來,陳子輕眨眨眼:“幹嘛,我臉上有花啊?”
張慕生把腿放了上來,同時,腦袋也打包靠到他肩窩。
他故作嫌棄地聳幾下肩:“膩膩歪歪的。”
張慕生閉著眼,一副置身事外的木然表情。
陳子輕在康復院學了一手按摩技巧,是在喊累,手酸,不想學了等各種懈怠不積極的牢騷中學會的。他隔著褲子布料捏揉張慕生的右小腿肌肉,有條不紊地往上走,到膝蓋處再返回,就這麽捏了大半個小時,才把手塞到張慕生懷裡:“酸死了。”
張慕生沒睜眼,握著他的手,沿著指尖慢慢地揉。
兩人都沒在意他人的眼光。
·
這個季節的天沒那麽快亮,送行的拉客的交織成一片嘈雜背景音,車站外不遠有個燒烤攤,陳子輕心思剛動,一道挺高的身影就從他眼前走過。
張慕生瘸著腿去給他買烤腸了。
普通的烤腸,普通的味道,時隔幾個月吃上了,似乎物是人非,又似乎都沒變,身邊人還是原來那個,他們還是夫妻,婚姻在,感情也在。
陳子輕吹吹,吃一口,還是燙,張慕生讓他吐出來,他不肯,剁著腳吸著氣咽下去,眼裡蒙著生理性的水光:“啊呀,好燙好燙。”
張慕生掐著他的臉,檢查他舌頭有沒有燙傷。
“紅了。”張慕生說。
陳子輕掰開他的手:“紅就紅了,不影響我吃飯喝水。”
張慕生語調平淡:“我舔上去,你會疼。”
陳子輕頭頂要冒煙:“那你不能等我好了再舔?”
張慕生答非所問:“回去含蜂蜜水。”
陳子輕嘴裡的舌頭動了動,含糊地應了一聲。他忽地墊腳,臉湊到男人眼皮底下:“慕生哥,那晚你把我推開的時候,在想什麽?”
昏黃路燈讓張慕生的輪廓半明半暗,他說:“沒想。”
陳子輕又問:“那你看到車朝我開過來的時候呢?”
張慕生撩他劉海:“也沒想。”
陳子輕垂眼吃烤腸,口齒不清地說:“以後再有類似的意外,你別推我了,我不會有事的。”
張慕生手上動作猝然滯了一瞬。
陳子輕後知後覺說了讓人費解的話,他不自然地給自己找補:“我的意思是,我一向運氣好。”
張慕生捏他下巴,俯視他抬起的臉,漫不經心道:“多好?”
陳子輕含糊:“反正就是好。”
張慕生意味不明地似笑非笑:“有個瘸子老公,這叫運氣好。”
陳子輕不悅:“你幹嘛總是把自己瘸了掛在嘴邊……”他衝撇下他,徑自往前走的男人背影誇讚,“哦喲,瘸了還能走那麽快,我家慕生哥好厲害啊。”
張慕生停步,回頭看他一眼。
陳子輕默默閉嘴,默默跟了上去。
手中的烤腸被拿走,張慕生邊吃邊道:“回家。”
“噢……”陳子輕把手給他,讓他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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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慕生有天早上從菜市場回來,買了個盆栽,是一盆蘭花,它在頂樓住了沒兩天,就擁有了一群鄰居。
陳子輕跟著張慕生上來曬被子,躺在搖椅上看他忙,自個兒翹著腿吃肉夾饃,滿滿當當肥瘦相間的肉和些許青椒,一口咬下去,嘴裡都是混著微辣的肉香。
三哥怎麽還沒回來呢,他那邊的時間線跟我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差很多啊。
陳子輕心下感慨,狠狠咬一大口肉夾饃,已經在張慕生的投喂下重新長起來了的臉頰隨著咀嚼一下下鼓動,他咽下去就指揮張慕生給花花草草澆水。
而後一起去餐館。
深秋,整個西寧都被蕭瑟的風灌滿,陳子輕開車,張慕生坐在副駕,兩人一路上沒有聊個不停,一個說的時候,另一個必定會一字不落地聽。
陳子輕的駕照在張慕生出事前就考了,科目三是在他住院期間完成的,都是一次過。
張慕生瘸了條腿,不方便開車,陳子輕拿了駕照,仿佛剛好補上了他被命運鑿出來的切口。
車到餐館門口的時候,趙帆盡擱那兒擺pose,長腿一疊,背往公用電話亭上一靠,嘴裡嚼著不知幾個泡泡糖,吐出來的泡泡很大。
陳子輕把車停好,跟張慕生說:“到了,下吧。”
張慕生沒動。
陳子輕瞟他兩眼,解了安全帶下車去他那邊,打開車門彎腰進去,親親他左右兩邊臉。
張慕生幽幽道:“老婆,你急著去做什麽,親得這麽糊弄。”
陳子輕轉身就要退出去,後腦杓被一隻大手撈住,扣緊,等他從副駕出來時,嘴上已經多了個新鮮的咬……痕。
趙帆盡跟他說話,頻頻看他那咬痕,操,那瘸子故意的,不炫耀會死嗎!
陳子輕吃著餐館員工從老家帶過來的綠豆糕,乾巴得很,一口下去,脖子都能伸到老家大成,他抿一點點到嘴裡:“趙帆盡,你是不是有小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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