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歡遠比他更適合,只是不曾生在皇室而已,而這點,不該成為理由和束縛。
陳信仍有些猶豫,看了看隊列前面的曲正誠等人,目光征詢。
從沈明歡那裡離開之後,陳信捧著新的章程又回到了應醉樓的小包間。
他確實對很多事情都不懂,官場是支了一根獨木的沼澤,多虧了其他人的指點,他才能跌跌撞撞地把這件事進行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是哪怕已高居丞相之位的曲正誠也束手無策的。
“陳愛卿?”
陳信咬了咬牙,於殿中央跪下,雙手高舉一份奏折,“臣無能。”
小太監打了個寒顫,不敢上去接。
接過來不是問題,但是接過來之後他該遞給誰呢?陛下還是攝政王?
不管給誰都很可怕吧?嗚,大人物之間的博弈,為什麽要為難他一個討生活的太監?
陳信老老實實地舉著奏折,“臣奉命負責科舉一事,攝政王責令六部配合,然臣每每令其行事,皆百般推諉。臣無能,不能使諸位大人以信相托,請陛下治臣之罪,另擇能人。”
這麽茶的話,一聽就是曲正誠教的。
“豈有此理!”駱修遠很生氣,“是何人推諉?”
六部的官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半晌,其中有人出列,直直跪地,端的是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啟稟陛下,非是臣等不願意配合,實乃陳大人太過亂來,科舉並非兒戲,臣不敢不慎重啊陛下!”
沈明歡仍然閉著眼睛,有些人甚至懷疑他真的睡著了。
而在駱修遠氣得臉色鐵青的時候,沈明歡終於睜開了眼,他目光淺淡,臉色平靜,與駱修遠的暴怒形成對比。
“陳小雨,把他拉下去,砍了。”語氣也平淡,波瀾不驚,仿佛只是隨口說了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甚至連理由都沒有。
——他下令斬殺薛槐的時候也是這樣!
陳驍宇應了聲“是”,輕車熟路就要過來抓人。
跪在地上的廖遼再也保持不了忠臣的“鐵骨錚錚”,尖叫著爬開。
沈明歡是認真的。這人真的打算殺了他。
這就是個瘋子!
無緣無故殺人,他會被釘在史書的恥辱架上,千百年後都將被唾棄。
所有人都會厭惡他、恐懼他、排斥他,然後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他從攝政王位上扯下。
他將喪失民心,日夜提防有正義之士除暴安良,從此睡都睡不安穩。
這是誰都懂的道理,可沈明歡是個瘋子!
“王爺,臣知錯了,臣可以將功折罪。”廖遼躲在同樣跪著的陳信身後,緊緊攥著對方的衣角,“其他同僚要接手臣的公務也需要時間,不如、不如饒臣一命,臣在吏部多年,最是熟悉吏部的辦事流程,王、王爺,臣不想死嗚嗚嗚……”
聶行俞的臉瞬間黑了。
他是吏部尚書,結果他吏部的侍郎搞這一出,讓沈明歡怎麽看他!
他本來就還背著一個“非可信之人”的名頭。
第36章 君臣已與時際會(36)
廖遼嗚咽兩聲, 之後又轉變為嚎啕大哭。
很奇怪,先皇也曾在這個朝堂上下過很多次殺人的命令,而那些人被拖走時連半句求饒都沒有。
在場有些人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顫抖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像是打破了其余人的心理防線,越來越多人跪了下去。
一時間還站著的反倒成了特例。
沈明歡嗤笑一聲,陳驍宇了然, 可惜地看了廖遼一眼, 板著臉又站回沈明歡身後。
廖遼毛骨悚然, 手上攥得更緊了。
陳信用力掙了一下, 沒掙開, 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早這樣不就好了?”沈明歡說這話時聲音甚至是輕柔的, 他站起身,面向身後跪著的人,“現在能做了嗎?”
“能能能。”廖遼一邊哭一邊“能”聲不斷。
跪著的人面色一僵,混蛋廖遼, 這時候表忠心這麽快,是想讓沈明歡對他們意見更大嗎?
當下也顧不得恐懼,紛紛開口:
“王爺放心,之前是臣一時想岔, 下朝之後臣就向陳大人請教。”
“是啊是啊, 必不辜負王爺重托。”
“之後還請陳大人多指教了。”
“……”
沈明歡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本王之後有令,你們應該也會遵從吧?”
“會會會。”
“本王要實行均田製,將田地收歸朝廷,再授予百姓耕種,你們應該也會支持?”
“會會會……啊?”
有人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王、王爺,你說均田製?”
“不錯。”沈明歡好心地補充:“就是你想的那個, 前朝的均田製。”
“這……王爺,是否再多考慮片刻?”
跪著的人大著膽子說:“前朝既無法施行,可見這均田確有弊端,我大祁怎可赴前朝後塵?”
“請王爺以史為鑒,從長計議。”
科舉也就罷了,他們的子孫後輩哪怕不走這條路,也有的是機會踏上官途,至多是少了一次撈油水的機會,有些可惜罷了。
可均田卻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因為他們家裡!真的有田!
沈明歡很佩服說話之人的勇氣。
他慢悠悠地走到這個人的面前,陳驍宇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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