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醫氣得半死,還是給沈明歡把完脈,才背起藥箱滿臉愁容地離開。
謝知非歎了口氣:“公子,你老氣何太醫做什麽?醫者不自醫,他要是被你氣病了,比他醫術更好的也不好找。”
也只有隨青會傻傻地擔心何太醫會一氣之下拂袖而走。
沈明歡狡辯:“孤沒有。”
謝知非把他按回床上,掖了掖被子,“聶小將軍從雍國逃亡到了這裡,公子病好了再見?”
雖然他見到聶時雲和陸嶼的時候這兩人已經換了衣服人模狗樣,但他只要多問兩句,不難得出真實情況。
他本想等沈明歡病好了再說,可這人神神叨叨的,好似什麽都瞞不過他。
沈明歡支起腦袋,“人呢?”
門口角落裡看完一出主仆情深的聶時雲顫巍巍舉起了小手:“殿下,我在這裡。”
陸嶼忽然就有些慌張,像是幼年被夫子提問,他手足無措整了整衣衫,局促地小聲道:“太子殿下。”連行禮都忘了。
他們的衣服是掌櫃在店裡拿的,並不合身,款式也很普通,穿起來有些奇怪。
沈明歡“嘖”了一聲:“聶時雲,這半年你混的好糟糕啊。”
聶時雲囁嚅片刻,最終還是沉默
太子殿下,這半年你混的好囂張啊。
怎麽連太醫都抓來了?
第150章 送君扶搖上青雲(18)
秋時雍國淮西三省下了好幾天的雨, 算是一場小小的澇災。可雨勢不大,並沒造成太嚴重的後果, 既無糧食減產, 也無人員傷亡。
陸嶼最初給皇帝上的折子裡,只是寥寥幾語的例行匯報,可即將要送出去時, 卻被身邊的師爺攔下了。
師爺是他從民間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才,文采斐然, 尤善模仿字跡,他從前很信任這個人。
可是這次,陸嶼眼睜睜看著師爺燒了自己的奏折, 又拿出另一封要他蓋印。
新的奏折上, 赫然是他的字跡,道淮西三省經大澇,糧食被淹沒, 死傷數千。
甚至那上千人的名字都已經列好。
陸嶼苦澀地說:“我那時才知, 原來淮西三省, 除我之外,另兩位知府早已是四皇子的人。”
謝知非問:“四皇子竟沒嘗試收買陸公?”
淮西有兩省歸服,按理來說,四皇子不會放著最後一省不管。
“試過。”陸嶼歎了口氣。
他一出仕途就有家族幫扶, 沒在官場上受過太大打擊, 人人敬他三分,因而那時還保留著幾分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嫉惡如仇。
他尷尬地笑了笑:“我說待四皇子成了儲君或是新帝, 我自當為他效死。”
沈明歡頓時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無怪孤這位四皇兄要置你於死地,原來不是鏟除異己,而是報當年私仇, 陸公此行不冤。”
陸嶼當時的話一定沒有他現在說的這麽含蓄。
官場上向來話不說盡,講究的是心知肚明的默契,四皇子一定是自信滿懷地遞出了橄欖枝,結果陸嶼非但不收下,反而還團吧團吧扔了回去,說不定還特別剛正不阿地回了一句:“少走這些旁門左道,不如先憑努力當上太子!”
沈明歡被自己的腦補樂得不行,謝知非無奈地端來一杯水。
他取來一根銀製的中空吸管,端著杯子到合適的高度,讓沈明歡可以喝得舒服些。
一邊接著問:“四皇子徹底撕破臉皮定然是有原因的,聶將軍與陸公可知他為何要假造奏折?”
“這個我知道!”聶時雲義憤填膺:“懷瑾發現淮西三省有問題,我便暗中查探,發覺兩省交界處有一座大型鐵礦。四皇子秘而不宣,暗中開采,那些所謂的在澇災中犧牲的人,都被強行征去采礦了。”
凡疆域內,一經發現礦脈,必須上報朝廷,尤其鐵還能製作武器,只能由朝廷掌管。
陸嶼歎了口氣,“師爺說,若我不肯於交出印章,四皇子不介意讓朝廷多一位因賑災殉職的知府。”
“我還不能死,所以我把印章給了師爺,然後籌謀進京,面見聖上。可惜……”
可惜連淮西三省都沒走出去。
他又長歎一聲,衝聶時雲作揖:“多謝聶將軍救命之恩。”
聶時雲連連擺手,有些不好意思:“不必謝我,是懷瑾讓我去的。”
說到這,他情緒驀地低沉,他咬咬牙:“殿下,您能不能把懷瑾救出來?他在皇宮……過得很不容易。”
豈止只是不容易啊,南懷瑾連活著本身都比旁人艱難萬分。
陸嶼也忙哀求道:“殿下,您能否派人護送臣回雍都?四皇子狼子野心,臣必須回稟陛下。”
他原不想給太子殿下添麻煩,可如今一看太子之能人神莫測,他也就重燃起了希望。
“孤知道他一定不容易。”
沈明歡坐起身,沒理會似乎更重要的鐵礦與四皇子,反倒先關心一個聲名不顯的人。
謝知非定定地看了公子半晌,最終沒把他按回去。
南懷瑾……是公子很在乎的人嗎?
沈明歡揉了揉額頭,少見地在流露出幾分苦惱。
他來得太晚了,如果再早一點,如果他到的時候還在雍國,無論如何他會想辦法把南懷瑾帶離皇宮。
謝知非從來沒在他無所不能的公子臉上看到過這種近乎糾結與為難的神色,大多時候,這人的智謀足夠解決一切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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