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阿爾菲斯的心頭時鍾都抱有著憂慮與某種危機感。他教導了那些民工們知識這一點藏得了一時,卻不可能藏得過一世。
這是紙包不住的火,終有一天必然會泄露。阿爾菲斯並不畏懼和逃避那終將會到來的審判,但是他卻祈願那一天到來的時間能夠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要等到大壩建成。
而在那之後,阿爾菲斯便也就能夠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那樣送上一口氣,無論面對什麽也都無所謂了。
為什麽是這個時候?為什麽這風暴偏偏要在現在降臨?現在分明並不該是汛期和台風季!
哪怕是阿爾菲斯這樣素··來都情緒穩定心境平和的人,也在這一刻生出了某種近乎於怨懟的情緒來。
他沒有做錯什麽。這些盡管貧窮、愚昧、缺乏教育與文化的平民也並沒有做錯什麽。
只是想要更好的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難道也成為了一種不該擁有的奢求嗎?
在這一刻,阿爾菲斯甚至是對自己一直都信奉的、一直都絕對尊敬與信仰的,那些居於高天之上的神明,產生了某種他本人都覺得難以置信的怨懟的情緒來。
人類明明已經為你們奉上了所能夠奉上的最好的一切,為什麽就不能……多庇佑一下我們呢。
如果放在以往,阿爾菲斯大概都根本想象不到自己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一天——他會對於那些自己無比尊敬的神明產生質疑和不敬來。
“噗。”
有笑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這笑聲喚回了阿爾菲斯的思緒,讓他並沒有再繼續沿著某個更加的褻瀆與冒犯神明的方向深想下去。他的眼珠顫動了一下,將疑惑的目光投落在了蘇耶爾的身上,有些不理解他為什麽會做出這樣堪稱“無禮”的表現來。
分明蘇耶爾平日都足夠謙恭有禮,無論是誰說到他都只有誇讚的份,並非那等不識禮數的人。
這又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才會做出這種失禮的行為來?
蘇耶爾的確是在笑。
“我原本還以為是什麽讓您如此的憂慮,原來只是為了這樣的事情。”他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的輕松——甚至是輕快了,“既然這樣的話,只要讓台風和暴雨都不會登陸摩加利亞大區,不就沒有問題了嗎?”
“……蘇耶爾。”阿爾菲斯的面上露出苦笑,“這可不是隨便說一說就能夠達成的、那樣輕松的事情。”
那需要非比尋常的偉力,與來自於神明的非同一般的、厚重遠超山嶽的眷顧。
阿爾菲斯本人便是一位二級的神眷者,對於二級神眷者的能力能夠覆蓋到怎樣的程度大致有數。他深知即便是一位同司掌天氣所相關的神明的二級神眷者,也絕無可能做到這一點。
那麽,結果便已經昭然若揭了。
或許只有請出某一位一級的神眷者來,事情才能夠有所轉機。
然而,二級神眷者姑且還能夠算是常有,可是一級神眷者,便當真是有如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阿爾菲斯的確有一些人脈沒有錯,但是這人脈當中,卻絕對不包括同一位一級神眷者——無論對方的信仰歸屬於哪一位神明——產生聯系。
可這並不能夠算是阿爾菲斯的無能。因為就算是遍數全世界,一級神眷者的數量也不過只有那麽二三十人,是真正意義上的、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的存在都還要來的更為罕有的“稀缺品”。
然而,盡管阿爾菲斯同蘇耶爾闡述了這當中的種種困窘,但是少年人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將它們放在心上,也更不覺得這會是什麽很麻煩的事情。
“您就放心吧。”
在少年人的面上露出了某種堪稱“勝券在握”的笑容。
“無論是台風也好,還是暴雨也好,全部都不會成為阻礙。”
“不管發生什麽,您都能夠看見,太陽將照常升起。”
***
阿爾菲斯並沒有因為蘇耶爾的三言兩語得到安慰,亦或者是因此而稍微的放下心來。
顯然,對於少年的發言,他隻以為那是什麽意氣的玩笑話。
因此,他並沒有說什麽,只是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蘇耶爾的肩膀。
“如果真的可以一直都維系著晴天,不需要很久,哪怕只是將第一期的工程完成……”阿爾菲斯說,“就已經很足夠了。”
萬事開頭難,如果最重要的、同時也是最耗時、技術要求最高的第一期工程能夠順利完成的話,那麽後面的部分即便不需要阿爾菲斯親自作證,也能夠好完成的許多。
前期的沉沒成本會讓帝國不會輕易考慮放棄對大壩的修築,而當最難得節點完成之後,如果他表露出從這件事情當中抽身的一員,那麽也將多的是想要來頂替這個“監督”的職位,一邊能夠摘桃子的倫底紐姆的高官與貴族。
這沒有什麽關系,阿爾菲斯並不介意自己的功勞被算到他人的頭上——更何況那些人也未必敢真的將阿爾菲斯在這件事情的昂中的痕跡完全的抹去。
對於阿爾菲斯來說,只要大壩的修建能夠落到實處、只要這一次是能夠真真切切的給摩加利亞大區這些靠著埃爾丹江的人們帶去福祉就好了。
那些功績也好,名望也好,對於阿爾菲斯來說無關緊要。他的身上早就已經加負了諸多的光環,這錦上添花有或是無,都並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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