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耶爾勾了勾唇角,彎起的眼眉之下是一抹薄涼的嘲意。
天之上的正神們沉溺於名為“信仰”的醉夢當中不願意醒來。這一場夢持續的太久太久,久到祂們甚至都已經快要遺忘了,自己之所以為立於眾生之上的【神明】,並非是因為自己受到了來自眾生的景仰,而是因為祂們身負來自世界本源的規則,代之行事。
或許是因為從來都沒有誰擁有這樣的膽量和能力去將其達成,所以就算是神明,也會在漫長的時間當中逐漸的遺忘掉自己存在與誕生的本質。
但是——蘇耶爾想。
倘若有朝一日,有誰以比某位神明更加正統、更加符合法則的定義。
蘇耶爾露出了一個無比薄涼的笑。
他以【知識】包圍【智慧】並圍剿【工匠】,以【審判】叩問【律法】並向【正義】舉起反叛的旗幟。
或許終有一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們也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不對,但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銀發的少年抬起手來,在自己的眼前遮了遮,旋即發出一聲輕笑。
諸神失格。
我自當取而代之。
***
並不只是溫徹斯特這邊在關注今天的這一場開庭的審判結果。
在如今已經徹底的被黑暗所籠罩和盤踞的某一片山林當中,同樣有一群人在焦急的等待著消息。
這一處山林如今同往日相比,已經完全大變樣了。終年不散的黑暗將整片山脈所包裹,林子當中幽靜到近乎可怕的程度,就算是一聲鳥叫或者蟲鳴都沒有。
在那些黑暗與陰影當中,時不時的有什麽東西隱秘的抽動片刻後又重新恢復靜止不動,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定睛去細看的話,會發現那些都是周圍林立的樹木。乍一看上去尚且還不會發覺有什麽問題,唯有當牠們猛的探出巨大的鞭狀的肢體,亦或者是張開了遍布密齒的血盆大口的時候,才會發現這其實並非普通的樹木,而居然是某種具有可怕的攻擊性的生物。
此為被黑山羊幼仔所拱衛的黑暗之巢。
而有這些怪物的存在,無論是擅闖入密林當中的人類也好,還是原本在此肆虐的諸多凶獸也好,全部都只能盡數的化為幼仔腹中的枯骨。
在黑暗的籠罩下,這裡是隻屬於信奉唯一的至高母神的密教的樂土。
而此刻,高踞在最上端的首座上的少女正漫不經心的端詳著自己指甲上的那些繁複美麗的花樣,好半晌才輕笑了一聲。
“有趣。”她說,“這便是法庭給出的審判嗎?”
她眉眼如畫,語氣親昵而又粘稠,像是輕輕的撥弄幾下都能夠拉出絲來的蜜糖。
“正好……我已經觸碰到那一道門檻,還在愁應該如何推開眼前緊閉的門扉。”
她低語著,輕笑著,恍惚像是有無數的聲音在附著她應和。
她身下與身後的漆黑陰影當中一瞬間睜開了無數隻的眼睛,像是在隔空注視著什麽;一張張的巨口也同樣在黑暗當中張開,能夠看見深紫色的巨大的肉舌,數層的尖銳密布的利齒泛著猙獰的光。
少女的聲音像是重鼓,一下一下,盡數擂擊在心上。
“那麽,便用他們的血肉,他們的塚骨——”
“來成就我的道路!”
第86章 羔羊(十四)
最近這短短不到一百天的時間裡面,希琳娜實在是經歷了太多太多。
就像是以前的她絕對不可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改投邪神的門下,成為對方虔誠的信徒。
至高的母神、黑暗的豐穰所賜下的途徑名為【母親】,其下從一階的神眷一直到五階,分別是【花】、【苞】、【蕾】、【芽】、【種】。
或許是因為那位母神賜下了非比尋常的恩典,也可能只是因為希琳娜確實與這位神明之間擁有著非比尋常的適配程度——總而言之,在希琳娜徹底的踏上了【母親】的途徑,成為了對方的信徒之後,她便已經一躍成為了一級的神眷者,腆列【花】之位。
在世人的眼中,這便已經是人類所能夠達到的頂點了。
希琳娜原本也抱有著同樣的想法,然而當她自己真切的處於了這個位置——尤其是在她以自己同惡德之神之間的聯系,反過來的將惡德之神大部分的權柄與力量都侵蝕了之後,希琳娜有些訝異的發現,她似乎隱隱的碰觸到了另外的某個境界的門檻。
希琳娜並不認識別的一級神眷者,她也不清楚這究竟是所有的一級神眷者都會觸碰到這樣的門檻,還是唯獨只有她自己才享有到這樣的殊榮——而希琳娜也並不敢去細想,在一級的神眷者之上,還可以存在的會是什麽。
她曾經隱晦的就此去向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祈禱和詢問,但是得到的結果卻讓希琳娜感到震驚。
【一級神眷之上,我自然能夠給予你更多的恩典。】
神明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的輕柔,如同一捧紗,或者一片雲,輕柔而又松軟,只需要手往上一搭,立刻便會坍塌沉陷下去。
希琳娜並不是蠢笨之人,她的心臟在怦怦直跳,幾乎都快要從嗓子眼裡面給跳出來;然而與之相對的,則是在希琳娜的心頭瘋狂的燃燒起來的野火,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給焚燒吞噬掉。
希琳娜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變的乾澀了起來,她仿佛剛剛開始學習說話的幼兒一樣,甚至難以將自己的話語構成連貫的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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