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誠然能夠立刻抽身、返回天之上得到托納蒂烏的庇佑,但是薩維利又該怎麽辦?
無論是從哪一方面來說,蘇耶爾都做不到因為自己的錯判與失誤,就讓信徒為自己死亡的情況——他終究還沒有成長為那樣真正冷漠的神明。
就在蘇耶爾自己都有些絕望的時候,他看見有什麽東西掉進了卡池裡面。
那是一枚金色的碎片。
甚至都不等蘇耶爾去探尋這碎片究竟從哪裡來、又究竟是個什麽的時候,只見從卡池當中迸發出來了衝天的光芒。那是無比絢爛的虹光,當你注視著它的時候,幾乎都要為之而失去全部的視野,眼前唯余白茫茫的一片。
遠比抽到伊塔庫亞的時候要來的更為凌冽的風在這裡刮起,而在這風中,又像是摻雜上了一些屬於湖水的腥氣。周圍的一切都仿佛落入了幽寂無聲的深海,但是抬起頭來,又能夠仰望到漫天的群星。
一件黃色的衣袍落了下來,覆蓋在了他的身上,像是成為了他的身體的一部分;柔軟的白色面具從臉頰的兩側開始生長,直到最後徹底的將少年的臉包裹住,唯獨從邊緣部分像是探出來了幾根細細小小的觸手。
血肉之主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從自己方才將那新生的神明砸入湖水當中之後便開始沸騰起來的湖水,以及從湖水下逐漸升上來的……蠕動著,揚起著,紛亂扭曲的無窮無盡的觸手,只是這樣看一眼都覺得腦中嗡嗡作響;而在那些觸手的中央被拱衛起來、被高高升起的是立於湖面上、披著黃衣的男人,祂沉默的向他投來了注視。
這並非是人類所能夠承受的一眼——甚至並非是尋常的神明所能夠承受住的一眼。在那樣的注視下,血肉之主所使用這一具蛇軀開始寸寸斷裂炸開,而遙遠的邪神之裡當中,原本棲息於布加拉格火山之下的陰炎之蛇也發出低吼與咆哮,在祂的身軀上,正有一隻又一隻的眼睛睜開。
“你是什麽東西?!你究竟是誰?!”
披著黃衣的男人抬起手來,輕輕的按住自己面上的面具。祂沒有開口,但是有某種古怪的混響在這一片天地間回蕩。
“吾為深空星海之主。”
“吾乃黃衣之王。”
第62章 法典(十五)
血肉之主退去了。
畢竟祂能夠留在這裡憑依的容器已經完全崩毀,而很顯然,血肉之主並不願意委屈將就自己,用區區一些地面上零碎的肉塊來作為自己行動的軀體——可以,但沒必要。
血肉之主寧可等待下一次的時機。
更何況……祂現在大概也自顧不暇,根本沒有什麽繼續干擾人間的精力。
大片大片的的眼睛開始在血肉之主的身軀上生長。它們在祂的皮肉下開始鼓動,直到最後有如破開泥土探頭而出的嫩芽一樣冒了出來,在血肉之主的身體最表層緩緩的睜開,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血肉之主當然能夠察覺到這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些變化,祂的心頭難免又驚又怒。
當真是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難不成是真的以為祂的退縮是出於實力不濟的緣故?分明是那一具容器太脆弱,不堪大用罷了!現在居然還敢用自己的力量來試圖吞噬和同化祂,當真是狂妄的過了頭!
因為雙方其實只是打了一個照面的緣故,所以還並不足夠血肉之主對於蘇耶爾——或者說,對於之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黃衣之王有一個太明確的認知,而只是傲慢的認為自己之所以會在這一場交鋒當中落敗,不過是因為“容器”的品質差了一些。
甚至因為伊塔庫亞和黃衣之王哈斯塔系出同源的緣故,所以血肉之主都根本沒有能夠意識到,前後出現的、與祂對敵的,雖然的確是“同一位神明”,但是細細的探索一二卻又會發現,那其實根本就是無論位格還是權柄和身份都完全不同的兩位神明。
血肉之主開始試圖把自己身軀上的那些由於受到了蘇耶爾的影響而長出來的眼睛全部都“排除”掉——在祂想來,這並不該是什麽難事。不過是把對方的力量從自己的力量當中排擠出去,這是比呼吸還要來的更為簡單的、本能一樣的事情。
畢竟,如果一個神明連自己的力量都控制不好的話,那位面也有些太可笑了一些。
那甚至都不能夠被稱之為神明,只不過是空有力量、很快就會被人當做是天降的餡餅兒一樣給吞吃掉的可口小點心罷了。
然而很快,血肉之主便驚恐的發現了一個事實:
祂沒有辦法處理這些眼睛。
這倘若說出去,該是一件多麽可笑、又多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位以血肉、以號稱沒有什麽不能燒卻和除去的陰炎作為權柄的血肉之主,如今卻居然對於這些就出現在自己的軀體上的眼睛束手無策。
祂就像是一隻垂垂老矣的雄師,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密密麻麻的、往日裡絕對不會放在眼中的、只需要一個爪子尖尖就能夠碾死的螞蟻如今居然全部都膽大包天的朝著自己圍攏了過來,並且開始啃食祂的血肉。
而除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喰食到只剩下白骨之外,血肉之主甚至都沒有辦法做什麽——這位素來都無比狂妄、無比自大的神明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無力。
祂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從這一條巨大到近乎能夠遮天蔽日的陰炎之蛇的口中發出了一種可怖的嘶吼與鳴叫。漫天的陰炎近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全部籠於其中,直到在幽藍色的火焰當中被徹底焚燒,連一丁點的渣滓都不會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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