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務處來了好幾個老師,正低頭往花名冊上扣這兩個人的操行分。
主任瞥一眼他們,厲聲厲色:“他們違反了記錄!有哪個學生能在上課時間明目張膽從辦公室跑出去的,怕老師看不見是不是?!”
“喂,到底什麽事啊……”白條把書舉起來遮住半邊臉, 踹舒京儀一腳, “舒京儀你肯定知道內幕!”
舒京儀歎氣, 小聲說:“別亂說。我真不知道。只是我沒見過原曜急成這樣,我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就跟著慌了。”
白條瞪了一眼教務處主任,忿忿道:“真是,沒完了還。寫個檢討了事。這事我熟,我那還有模板呢,可以給他們倆抄。”
舒京儀這才踹回去:“你閉嘴吧你。”
班主任急忙看了一眼半棍子打不出一個響的原曜,還在護犢子:“但原曜他真的是家裡有事情,才會往……”
“老師,”原曜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我接受處理,這事確實是我不對。下課我來教務處接受處理。”
言下之意,這事和許願關系不大,他就不用去辦公室了。
許願微微怔愣,舉手道:“我也去。”
原曜感覺胸口有一團氣在橫衝亂撞,隻恨自己是站著的,不能在桌子下給許願一腳。
兩個人都攬爛攤子的結果就是被通報批評。
因為高三學生上課時間逃課的影響太過於惡劣,年級組只能忍痛割愛,讓兩個孩子去操場翻牆的那個位置罰站,一直站到晚自習下課。
白條也猜對了,還得寫兩份檢討,寫完了要在第二天晚間休息時間去廣播站念給全校聽,檢討複印雙份張貼在年級公示欄。
這還算是從輕處理。
年級組長說考慮到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尊心,就不用在全校大會上念檢討了。許願心想,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罰站的那一天晚上,許願怕冷,裡三層外三層地裹得特別嚴實。
操場上安靜得只剩下教學樓裡書本翻動的回響。
學校附近有一座電視塔,他站在操場的角落,仰頭還能看見電視塔散發出的五彩光芒,天空被映射得紫紅紫紅的,唯獨這一處如此黑暗。
他和原曜沒挨在一塊兒站,沒機會搞小動作,隻得迎風而立,盯著原曜看了兩三個小時。原曜個殺千刀的,穿得少卻站如松,微微側著頭不吭聲,絲毫看不出是在罰站。
“嘿。”許願喊他,盡量沒動嘴型。
操場正對著教學東樓,教務處主任和年級組長那兩個滅絕宗師正站在走廊上監視他們,脖子伸得老長,就差去天文社借個望遠鏡觀察他倆了。
“噓。”原曜輕聲。
“……我好無聊。”
許願音量很小,不著痕跡地朝原曜那邊挪步子。冬夜的風是最冷的,每一下都往骨頭裡吹。
稍微側了臉,原曜勾起唇角,笑了,把另一邊耳朵上掛的AirPods露給許願看。許願還他一個大白眼,怪不得你不覺得無聊。
晚上操場的照明燈不夠給力,許願在明處,原曜在暗處,互相看不太清對方的五官。
許願正想再挪過去一點,只見站在東樓走廊上的教務處主任擺擺手,衝他們喊話:“靠那麽近幹什麽!”
許願低聲抱怨:“靠那麽近幹什麽,你說我幹什麽?我冷啊,無語。”
隔得太遠,兩個人前言不搭後語,在跨服聊天。
“真這麽冷?”
原曜像是在寒風中聽見了他壓著嗓子罵人,輕笑一聲,平時冷硬的輪廓柔和許多。他這一笑,許願就感覺他在說:真的是冷嗎是不是想挨著我啊?
“哎呀。”許願又嬌了,打個噴嚏,“明天鐵定發燒,這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原曜嘶了一聲:“別亂說。”
“說什麽話都要管我。”許願扭過頭,發現原曜離自己又近了點。怎麽回事我沒動啊。
許願垂下眼來,把注意力都放在原曜那雙洗得雪白的球鞋上,果然,原曜在悄悄動自己的腳,一步一步往自己這邊挪。
沒兩分鍾,他們倆就挨在一起站了。
許願是個怕老師又怕家長的,但關鍵時刻還是能壯起膽子。他擔心原曜又被訓,才問了一嘴:“會不會被罵啊。”
“管他的,操場太冷了。”原曜迎著風笑了,隨意的神態和平素截然不同,“沒規定說不能挨著罰站。”
許願第一次覺得動個胳膊那麽艱難。
原曜還不是和他並排站的,稍微側了側身子,像一堵牆,為他阻擋住從一些北邊吹來的風。他的手臂貼著原曜的,手冰涼,唯有貼著的那一片肌膚是熱的。
走廊上的兩個主任拚命揮手,做手勢,示意他們兩個要站遠點兒。原曜就像沒看見似的,把頭看向另一邊。
許願的黑眼仁很亮,語調裡帶了做賊心虛的興奮:“被看見了。”
他和原曜在眾目睽睽之下做著不被允許的事情。許願心上湧入怪異的禁忌感,他沒覺得抗拒。
“看見就看見,我不想再照顧發燒的病人了。”原曜嘲弄道。
許願想,這人嘴巴真硬,堪比鋼筋混凝土。
他忽然就覺得這麽靠著挺好的,這段罰站的時間像是他從原曜身邊偷來的,他甚至希望,罰站的時間再長一點,長到太陽重新升起,冬夜漫長無眠。
許願身體底子的確要差點兒,又連連打了兩個噴嚏,打得原曜直接脫了校服外套,隨意地扔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