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京儀講話吐字清晰,原曜卻花了好一分鍾才反應過來,斷斷續續,冷酷回話:“那,那就不喝了……再喝成什麽了?傻,傻了都。你吐幾次了?”
“三次了。”舒京儀比個手勢,卻發現原曜問完問題後壓根兒不看自己。
舒京儀問他:“喂,你醉沒?”
他老老實實答:“醉了。”
他說完,還想撐著桌子站起來,又站不了,脫力似的跌回凳子上,深呼吸,放松。
高三一年沒怎麽喝過酒,他明顯感覺酒量不如從前,隻得靠緩衝讓自己保持理智。
許願在旁邊豎起耳朵聽著,沒憋住一聲笑。
以前他跟著爸媽參加戰友會飯局時聽說過,酒桌上最怕這種大方認醉的人。
雖然酒桌文化是糟粕,但原曜倒是把保命這一招學了個透。
李淳說原曜喝醉了就是這樣的,乖,也不鬧,眼神飄飄然,反應遲鈍,高深莫測,等回去了倒頭就睡。有時候旁邊如果有沙發,也能蓋件衣服睡著。
“不行,”舒京儀站起來,“願願!”
“怎麽了?”許願連忙伸手去扶他,頓感一陣壓力壓上肩胛,一團爛泥,險些扶不住,“能站穩麽?”
“能,”舒京儀不忘提醒他,“你撐住我啊,喝醉了的人是最重的。”
包廂內空調開得低,時不時傳來幾聲咳嗽。
舒京儀喝了酒,身上發燙,鬧著要睡覺,讓許願扶著他去沙發上躺好,剛一躺下,舒京儀直接睡了。
畢竟是夏天,沒人帶外套,白條尋一圈未果,隻得出包廂搞了一條鋪桌子的綢緞長巾給他蓋上。
許願見白條眼神還算清明,問道:“就等他這麽睡?”
“嗯,班長酒量還行,就是吐得多,睡得也多。等他睡醒了差不多酒也能醒。你呢?”白條揚下巴,指了指趴在桌上喘氣的原曜,示意許願,“你們還住一起嗎?”
“住一起的,我帶他回去,”許願問,“喝完酒你們去哪兒?”
“女生那邊……嗯,不去了,我們喝得一身酒氣多丟人,”白條和李淳對視一眼,喊道:“我們去上網!”
許願點頭表示了解。
得,通宵網咖,全校男同學的家。
等過幾年估計就沒這體力了,玩兒到凌晨準得元氣大傷,還上什麽通宵夜網。
現在已經十二點過了。
歷年來,高三這一晚狂歡夜都會出不少事兒,於嵐貞和許衛東畢竟放著兩個孩子在外面野在外面浪,不放心,發消息來說非要等他們到家了才睡覺。
“舒京儀,”許願蹲下來推舒京儀,捋開這人眼皮看看還活著沒,“你跟白條他們去網吧打遊戲還是回家?還是給你開個房間睡覺?”
舒京儀努努嘴,眼睛睜不開,一聽上網卻來了力氣,“去網吧……”
見鬼了,大學霸居然腦子裡只有打遊戲,這就是人前人後麽?許願沒多說什麽,光是和李淳一塊兒傻笑,笑夠了他也放心點了,繞到桌邊去,一把撈起昏昏沉沉的原曜,朝白條打招呼:“我倆爸媽還在家等著,那我先帶原曜回去了。”
“我去,還是許願靠譜啊。”有男生嘀咕。
挨個和同學道別後,許願才感覺到原曜真有點沉。
這人喝醉了像變了個人,黏黏膩膩的,仗著喝醉了,從出包廂到出菜館都靠在許願身上,走路也不走直線,皺緊眉心,看上去像吃了過期食品,非常難受,吐又吐不出來。
小江湖菜館內熱鬧非凡,人聲嘈雜,聚了好幾桌高三畢業生,許願粗略掃一眼,有幾個面熟的臉孔……但沒有邱寧,更沒有那個廣播站小站長,也沒有隔壁班喜歡他的女生。
整個明亮廳堂之下,目所能及的空間內,他和原曜是此時唯一能彼此依靠的人。
推開菜館玻璃門,夏夜中並不沉悶的涼風吹拂臉頰。
許願閉了閉眼,扶穩原曜靠過來的腰。
眼前馬路上已沒多少車輛,耳旁呼喊聲陣陣,卻一眼望不到聲源。
學校門口的夜宵店也開著幾家,有轉第二場吃燒烤的校友。
啤酒瓶被不小心踢倒在腳邊,夜空中傳來一聲聲叮咚脆響。
許願長歎一口氣。
在深夜裡碰杯,他們也經歷過了。
“想吐麽?”他貼在原曜耳畔講話,“能自己走嗎,不能走我背你。”
原曜掀眼皮看他一眼,聲音悶悶的:“……我重。”
許願笑出聲,又知道喝醉的人不能逗,忙道:“不重不重,試試?”
“算了,”原曜拚命站直身體,眼尖,看見菜館門口有花壇,掙脫開許願的胳膊,步態散漫,徑直走過去一屁股坐下,“我坐會兒,透透氣。”
許願小跑幾步跟過去,背心出汗,短袖黏在背心上不太舒服。
“這麽坐我難受,想吐。你坐著。”
說完,原曜突然站起來,“噌”地一下,嚇許願一跳,連忙問他:“你要幹什麽?”
“你坐,”原曜伸手,站得筆直,盡管喝醉了也如同一棵勁拔松柏,“請。”
“你……”許願被直接按著肩膀一屁股坐到花壇邊。
他難耐地挪挪屁股,覺得這大理石又涼又硬,還沒揉完屁股,只見原曜蹲在花壇邊,雙臂交疊——
像趴在課桌上睡覺那樣。
趴在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