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上不斷有人走動,校褲碰撞到掛在課桌邊的書袋,不斷有驚呼聲響。
許願撐著頭,兩隻耳朵都戴了耳塞。這是原曜給他買的,說挺管用,等戴上了他才知道,原曜以前不是裝逼不理人,是的確聽不太清楚。
高三下,班上緊張氣氛愈演愈烈。
他個兒高,坐直了身體放眼望過去,幾乎是茫茫書海一片,下腳和放手臂的地方都稀缺,平時愛打鬧的李淳也不偷閑,這會兒抄文言文注解抄得比誰都勤快。
許願將課桌桌面收拾得很乾淨,只有幾本需要的書。抽屜裡倒是滿得塞不進東西。
桌面上貼了枚校徽,也是蔚藍一片海,風起波濤。
明天再找打印店老板換一個去。
北京,能報哪兒呢?
現在最讓他困擾的問題不是原曜要去哪兒念書,而是他有點看不清黑板。
站在講台上的一個個人臉還算清晰,但是他們身後的字,許願看得費勁,得不自然地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
那些字體的輪廓模模糊糊的,有重影。
最先注意到許願眯眼睛的是舒京儀,因為他坐在前面,一回頭就能望到。
許願眯眼完全是不自覺的動作,看黑板時眯一下,又低頭抄寫,再抬頭看,眼眸又窄一一些。
舒京儀隻當他是知道眼睛不舒服的,往後挪了挪凳子,拿把直尺在許願眼前晃:“你近視了?”
他眼裡是許願是一雙清透大眼,影沉沉的,絕沒有近視,更沒戴過眼鏡。
許願茫然道:“沒有啊。”
“那你眯眼睛幹什麽,你看不見?”舒京儀皺起眉頭,起身要走過來。
他著急,說話的嗓音也略微大了點,聽得其他同學紛紛側目。
原曜自然也聽到了,停下了筆。
“不至於近視吧,”許願仍舊掙扎,眼睛如虛焦般稍有些迷糊,“我,我調整一下還是看得清的。”
“你剛剛眯眼睛了。你看看黑板上寫的什麽,還看得清嗎?”舒京儀提醒。
許願聽不進去舒京儀講了什麽,大腦一片空白。
他捏住桌上草稿紙的頁腳,越捏越使勁,掐得手指通紅,手一抖,斷了根弦似的,把草稿紙猛地扯壞了大半邊。
*
作者有話要說:
第56章 眼鏡惹的禍 “明天我穿這麽高的領,這以下你隨便親。”
一圈人都注視著許願的情況。
許願越發緊張, 手心和額頭溢出一層薄汗。汗水濕透他的皮膚,宛如滲透進骨髓, 濕噠噠地滴著水。
他打了個寒顫,覺得冷。
等高考成績出來後,填完提前批,如果成績達標,他七月份是要參加軍*檢的。普通軍*檢不同於空*軍招飛,對視力和身體卡得沒那麽嚴格, 但要求近視手術必須在半年前完成。
現在已經二月份,來不及了。
原曜深知不能急他,放軟了嗓音,強壓下急躁情緒, 以連哄帶勸的口吻:“你別眯眼睛, 睜大, 慢慢看, 不要著急。”
許願平時不是個急性子,現在卻像被人往後腦杓砸了一棒槌,腦子裡嗡嗡響, 什麽黑板字都看不清了。
其實他看不見黑板或者投影儀, 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現在他回想起來, 記憶中總有些片段是混亂模糊的。偶爾他看不清什麽東西,也會下意識眯一下眼,自己根本不曾察覺異樣。
許願燒紅了臉,咬咬牙,不願意說有什麽字, 也不願意看, 倔得繼續埋頭用筆。
他做了兩三道題, 一道都沒對,手還抖,不知道在草稿本上亂畫什麽,估計再沒心情看書。
見他不對勁,原曜敲敲桌面,起身教室外走,不忘用手裡的筆端點點許願的胳膊,“你來一下。”
舒京儀是班長,平時對許願照顧有加,這頭一回看見原曜主動約許願出去,不知道是要幹什麽,多問了句:“還沒放學,你們去哪兒?”
“去掛眼科。”
現在兩個人同進同出的,還是家長接送,原曜不怕有誰看得出什麽,他也不在乎了。眼下這種緊急情況,他必須得陪在許願身邊。
“要請假嗎?假條在我這兒。”舒京儀從包裡摸出一遝薄紙訂成的小冊子,攤開撕下一張,遞到原曜手裡,“填好了找她簽字就行。”
舒京儀想了一下,改口道:“你給我吧,我拿去簽。”
“嗯,麻煩你了。”原曜捏著請假條,扶許願的胳膊,悄悄在人胸前比了個“1”,說:“你先出去。”
意思是,你去高一教室等我。
一診考試考砸被叫去辦公室的那次,班主任給原曜說過,你和許願家裡情況特殊,平時有什麽事兒要請假都可以,但是不能太明顯,不然全班都知道他們倆開特例,準得背地裡說什麽。
五分鍾後,舒京儀批好了假條,到門口去將假條交給原曜。
假條離原曜的手心僅一步之遙時,舒京儀倏地停了手,假條紙張被風吹得嘩啦啦響。
他問:“要不然我陪許願去?”
“不用,”原曜微頓,直接拿過舒京儀手裡的假條,“我的事。”
高一教室裡黑漆漆的,人走空了。
學校門衛要等著高三走完了才回來挨個鎖門。
高三放得晚,偶爾來高一說點什麽事兒,已經成了他和原曜共有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