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刻在記憶裡的恐懼,讓他想趕緊有多遠滾多遠。
雖然一班也有欺負他的人,但有班長罩著,衛小遲的日子其實過得還不錯。
他真正的至暗時刻是初中,被班裡一個叫方治信的人霸凌了整整三年。
衛小遲沒有招惹過他,對方只是見他在學校垃圾桶裡翻出了幾個礦泉水瓶,就開始罵他是收破爛的,還把垃圾桶往他頭上罩。
衛小遲跟老師反映過,但方治信也只是被口頭批評了幾句。
之後衛小遲被欺負的更慘了,事情鬧大被學校知道後,年級主任叫來了雙方的父母。
當時衛東建在外地,方媛來學校跟方治信父母談的。
衛東建一回來就把衛小遲罵了一頓,嫌他沒出息,挨了打不知道想辦法揍回去,沒個男人樣兒。
方治信被學校記了一次大過,之後沒再敢明目張膽欺負衛小遲。
但衛小遲的日子仍舊不好過,方治信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出他家裡的情況,在學校到處傳他媽跟野男人跑了,他爸娶了個後媽,還生了一對龍鳳胎,根本不管他。
後來這些話被編排出數十個版本,越傳越離譜,艾滋病都傳出來了。
現在回想起初中的日子,衛小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方治信家裡條件一般,學習更一般,他當時覺得只要考上重點高中就能遠離這個人。
這個信念支撐著他初中三年,也是他好好學習的動力。
好在衛小遲押對了寶,以前欺負他最狠的那幾個都沒有考上二中,他也好長時間沒見過方治信。
再次聽見方治信的聲音,過往那些可怕的回憶紛至遝來,衛小遲耳鳴了幾秒。
遠離方治信。
衛小遲抿著唇,弓起身子,腳下猛蹬,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方治信接下來的話,仿佛一雙無形的大手拎住衛小遲的後衣領,讓他遲疑地停了下來。
“啞巴了湛哥?這可真不像您。”還是陰陽怪氣的嘲諷,“怎麽,沒了那幫跟班慫了?”
方治信說完就有幾聲附和的笑。
湛哥?
衛小遲耳尖支棱起來,薑湛嗎?
將自行車放到角落,衛小遲壯著膽子上前,手臂貼著巷口的青石磚,朝裡面偷偷瞄了一眼。
昏暗的巷子,幾縷淒慘的月光瀉下,勉強能照出幾道身影。
方治信背對著衛小遲,旁邊站著一條狗。
他沒罵人,是真狗,不是方治信的跟班。
那條狗衛小遲認的,以前他見方治信遛過,一年多沒見哈士奇長高了不少,皮毛水潤,四肢健碩,憨頭憨腦的。
哈士奇每次見到衛小遲,都會樂顛顛吐著舌頭來蹭他,方治信就罵它果然忘不了本性,就愛往屎堆裡湊。
除了狗,方治信後面還有倆同伴,薑湛被他們堵在巷子裡。
薑湛被方治信挑釁了好幾句,但這位以脾氣暴躁而聞名的二中校霸,竟然到現在都沒反駁一句。
難道是一對三,敵眾我寡,校霸杵了?
不應該啊。
據說高一剛開學沒多久,薑湛被高三學長堵學校小樹林,一對五都贏了。
薑湛站在巷子最裡面,五官隱沒在黑暗,衛小遲看不清他的表情,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
方治信甩掉手裡的狗繩,猛然上前,一腳踹中薑湛的腹部。
衛小遲看見薑湛的身體向後晃了晃,隱約還聽見了悶哼的忍耐聲。
薑湛竟然沒還手,方治信疑惑地上下打量他,“拔牙了你?”
衛小遲也納悶薑湛沒動手,據他這幾天觀察,薑湛脾氣確實挺暴的,今天怎麽像個拔牙的老虎。
看愛熱鬧的哈士奇,嘴裡嗷嗷嗚嗚,高興的來回蹦躂。
電光石火間,衛小遲突然想起昨天體工廣場洗手間外,薑湛跟一條小奶狗對峙的詭異畫面。
薑湛該不會……怕狗吧?
衛小遲腦子蹦出福爾摩斯那句話——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
薑湛不是怕狗,是非常怕。
怕到哈士奇僅僅只是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可真是巧了,衛小遲不怕狗,而且狗緣一直很好,但他怕方治信。
對方給他造成的陰影幾乎刻進了骨子,以至於看見他,衛小遲就害怕。
-
方治信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見薑湛今天狀態不佳,秉承著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毫不客氣朝薑湛面頰掄了兩拳。
衛小遲聽到肉跟肉碰撞的聲音,牙根發酸。
薑湛欠他176,今天要是舍命救了他,他會不會把錢還了?
衛小遲的雙腿被主腦突然冒出的想法嚇得直哆嗦。
衛小遲沒太多時間思考,眼看著薑湛要被三人群毆了,他哆哆嗦嗦將校服拉鏈拉到鼻尖,衝著那條哈士奇大喊——
“嗨美女。”
他不是要調戲哈士奇,是方治信這條狗的名字就叫嗨美女。
方治信以前經常在班裡跟人念叨這條狗,狗的名字是方治信他哥起的,說是遛狗的時候,如果遇見漂亮的美女搭訕不成功,就說自己是在叫狗。
方治信覺得他哥特有才,初三那年吹噓自己牽著狗去職高搭訕女性,還真成功加上了一個女孩聯系方式。
聽到自己的名字,哈士奇扭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