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定西錯開視線,按捺下滿心滿肺的心疼。他皮笑肉不笑地揚了揚嘴角:“況且我不是來探病的,我是來看你笑話的。”
寧玦冷笑了一聲道:“那您現在笑話也看了,戲也做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說著賀定西站起身,做勢要走:“沒事的話我先走了,祝您早日康復。”
就在這時,寧玦看清了賀定西布滿血絲的雙眼。他的後背不複往日裡那般筆直,舉手投足間皆是無法掩蓋的疲憊。
寧玦心念一動,身體比理智先行一步,開口喊住了賀定西:“賀老師。”
賀定西回過頭,垂眸看向寧玦,心中百般難辨的情思都化為眼裡的一抹微亮。
寧玦一時衝動喊住賀定西,但又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麽。他猶豫了一瞬,伸手握住了賀定西的手,對他說道:“其實我現在難受得很。”
說著他抬頭看向賀定西,笑道:“勞駕您屈尊再陪我聊兩句?”
賀定西原來只是佯裝要走,沒想到炸出了寧玦的一句真心話,他原本就不堅定的一顆心瞬間就軟了下來。
賀定西在心裡重重地歎了口氣,不著痕跡地動了動手掌,將寧玦的手納入自己的掌心。
“你這張破嘴,能一天不咬人嗎?”賀定西握著寧玦的手,重新在床前坐下。
寧玦笑道:“聽說賀老師喜歡狂野小野貓,我這不是在努力投其所好嗎?”
賀定西沒好氣地瞥了寧玦一眼,說:“淨瞎扯,頭還疼嗎?”
“不疼了。”寧玦隨口扯開了一個話題:“你最近都在忙什麽?每天都在熱搜上看見你。”
“一部分是買的,最近有新劇開播了。”賀定西自嘲道:“當然更多是被人罵上去的,我每天呀,除了拍戲就是挨罵。”
寧玦是知道內情的,這事多半與賀安北有關。但他見賀定西沒有多聊的意思,於是就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賀定西看出寧玦眼下身體不是很舒服,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陪他聊天,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對了,我最近拿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本子。”
寧玦強行無視眼前的暈眩,問:“是說什麽的?”
賀定西簡單回憶了一番,說道:“說的是一對亡命之徒綁架了一個孕婦,然後…”
賀定西聲音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卻讓人莫名覺得安定。他還沒將《她殺》的內容複述完,寧玦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是沒人注意到,還是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刻意忽視,那兩隻交握著的手再也沒有松開。
寧玦獨行多年,自以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他從來不向往安定,更不需要人陪。但他忘了,自己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是最貪戀那一點溫暖的時候。
半夜的時候,寧玦自短暫的睡眠中醒來。病房裡沒有開燈,窗外月色正好,如水的月光給周圍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白紗。
不知是誰給窗戶留了一道小縫,微涼的晚風拂過寧玦的臉,讓他瞬間清醒了起來。
掌心的熱度已經消散,床邊的座椅上空無一人。
賀定西已經走了。寧玦望著賀定西之前坐過的地方想。今晚賀定西的突然出現太沒有真實感,或許根本就是腦震蕩後出現的幻覺。
這時,不遠處幾聲刻意壓低了的男聲拉回了寧玦的思緒。
“嗯,沒事的放心吧…不不,不用和劇組請假,明天我就趕回去…”
賀定西和李安琪打完電話,剛回到病床旁,就看見床上的寧玦正睜著眼睛看著他。
“怎麽了?”賀定西順手倒了一杯水送到寧玦唇邊:“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沒有。”寧玦坐起身來,低頭喝了一口水,問:“你明天有工作?”
賀定西接過寧玦手中的水杯放到一旁,又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坐好。他伸手將被子拉高至寧玦的下巴,溫聲道:“不要緊,明天晚上的事。”
今晚的月光很亮,盡管房間裡沒有開燈,寧玦也能清楚地看清賀定西的臉。他的髮型微亂,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上冒出了些許的胡茬。
寧玦打量著賀定西道:“你明天這副模樣出去,粉絲怕不是要跑路。”
賀定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怎麽,很憔悴嗎?”
寧玦如實評價道:“像在金碧輝煌夜/總/會裡縱欲了三天三夜。”
寧玦原想讓賀定西先回去休息,不必再陪在這裡了。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再說這樣的話,顯得他有些不是東西。
於是他拉高了被子,對賀定西說道:“要不你上床來睡吧。”
寧玦的下半張臉蒙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聲音聲音聽上去悶悶的。
賀定西聞言一愣,臉上露出些許訝然:“什麽?”
寧玦心下一橫,提高音量,又重複了一遍:“我說——”
“行了,我聽到了,逗你的。”賀定西笑了起來,他伸手掀開了被子對寧玦道:“起開,往邊上躺躺。”
單人病房的病床雖然不小,但也說不上有多大。一開始兩人在床上直挺挺地躺著,中間默契地留出了一條分界線。
如此標準的躺姿再配合醫院的白色床單,一眼望去著實是別有一番風味。賀定西和寧玦並肩在床上躺了半晌,誰也沒有睡著。
小葉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整個晚上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