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信口問祁俊:“現在幾點?”
房間內沒有表。他們早晨打探過,來培訓前,每個組都有一名成員因為“業績墊底”,被收去手機,讓他們好好學習。不出所料的話,玩家都是這種情況。
這會兒,祁俊打電話給前台,問清時間,是:“三點半。”
於章開始穿鞋,說:“差不多該去溫泉了。”
祁俊沉默。顯然是被“溫泉”兩個字激起了很多不甚美好的回憶,但於章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說:“還是你想晚上去?”
祁俊一個激靈,也跟著換鞋。
既然是泡溫泉,就需要泳衣。兩人在衣櫃裡翻了翻,果真找到兩條泳褲,還有塑料拖鞋。這樣穿好、披了浴袍,踩著下樓。在這座溫泉酒店內住宿遊玩的,不止是科信金融的員工。又兼這會兒無人正裝,看著來去遊客,兩人完全分不清,到底誰是同樣的玩家。
祁俊年紀比於章大,卻沒有什麽社會責任心、不覺得自己該“愛幼”。遊戲面前人人平等。
他已經在琢磨,要不要找個理由,攛掇於章換床。
可沒等祁俊說出口,於章主動提出:“其實我想睡靠窗的地方,”只是進入遊戲的時候,他就被淋浴噴頭澆了一頭一臉,後來出門,發現靠窗的床上已經有了人,“你看,咱們能換換嗎?”
祁俊求之不得。但於章這樣說,他反倒有些顧慮,問:“為什麽啊。”
於章欲言又止:“我這不是上場遊戲有點陰影嘛。”
沒說的是:他們運氣不錯,住在三樓。雖然樓高夠嗆,但總好過住十幾二十層的。遇到危險,總能開窗跳一跳、搏一搏。
這個理由很現實,祁俊接受了,心中一喜。
酒店後面,就是溫泉。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池子,周邊種著許多草木,各有講究。兩人在其中閑逛,總不能下定決心,下到某個池子裡。到後面,是於章眼尖,拉一拉祁俊:“看,早上那個遲到的女的。”
祁俊抬眼過去。遲到的女生身邊,還有另外一男一女。再仔細一看,三人手邊、池邊,都沒有手機。
兩人對視一眼,再一起往那三人身邊走去。
像是接頭暗號,問:“你們是‘玩家’嗎?”如果是NPC,聽到這話,就會一臉茫然。
好在不是。
朱葛“喲”了聲,笑道:“我們還商量呢,什麽時候能把人湊齊,你們就主動過來了。”
他在諸人中年紀最大,旁邊又是兩個小姑娘,這會兒主動擔當起對外社交的“重任”,道:“你們玩兒過幾場遊戲了?”
祁俊、於章便自我介紹,朱葛三人也投桃報李,各自說了名字。在他身邊的,是陳妙妙與吳歡。胡悅早上經歷了淋浴噴頭的事兒,此刻不敢靠近水,於是跟著季寒川去找棋牌室,不知現狀如何。
面對新遇上的兩個玩家,朱葛:“這水挺舒服的,可以泡一泡,解乏。”在真正的危險來臨前,與其他玩家打好關系,是一門必修課。
祁俊狐疑:“你們還真敢泡?”
朱葛坦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對了,我們仨啊,早上都遇到了一些事兒。你們要是還什麽都沒遇上,就別下來了,小心直接給折在這兒。”
祁俊身體一抖。吳歡看著他,若有所思。
而祁俊、於章對視一下,於章沉默,說:“那我不下去了。”
他問朱葛:“你說,剩下兩個人是去——”
朱葛:“棋牌室。”
於章再問那兩個玩家的面貌特征,朱葛回答:“一男一女。韓川、胡悅。胡悅的頭髮早上剪短了,跟被狗啃了一遍似的。韓川嘛,一群人裡,你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他。”
於章:“……”這麽玄?
他轉身要走,不欲以身試險。祁俊猶豫半天,還是敵不過一些不甚美好的回憶,跟著於章一起離開。
花了十來分鍾,找到棋牌室。他們原先還覺得方才那男人太誇張,可到了地方,於章問:“你覺得,是不是——”
“中間那桌,坐北邊的男的。”祁俊弱聲道。
他進來那一刻,四下一看,就覺得心裡有譜:那人大約就是方才三名玩家口中的“韓川”。
原因無他。兩人此刻,一同想到:遊戲開始之前,這人是做什麽的啊。
就這張臉,都能去娛樂圈當明星了吧。
走近一些,恰好聽到同一張麻將桌上的NPC問:“韓川,你贏了多少了?”
那男人“唔”一聲,語調懶散,說:“幾百、幾千吧。”又笑一下,“早上借了王哥兩百塊,這會兒算是還清了。”
在他下首,NPC王哥看他一眼,眼神深深。
而“韓川”恰好捏起一張牌,看一眼,再輕巧地把手中牌推倒,說:“不好意思,又莊上炸了。一人四十,還是先記下哈。洗牌洗牌。”
一桌的NPC怨聲載道,有人說:“韓川手氣太好了吧,不和你玩兒了。”
“對對,不和你玩兒了。”
說著,就要走。
他們玩兒的很小,一局十塊,莊家翻倍,自摸再翻倍。按說都是小錢,卻耐不住韓川手氣太絕。這一個小時下來,只在別人牌極順、完全輪不到韓川摸牌的時候輸過。
到後面,其他幾個人也達成共識,一致針對韓川。輪到他了,下家就碰,能直接把他輪空三四圈。可到最後,算一算,仍是他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