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面裡的自己, 身上乾乾淨淨, 一絲痕跡都無。
他被送回學校。
那衣冠禽獸對著警察, 露出擔心憂切的樣子,說:“對,早晨起來發現他不在宿舍,我們就報了警,也聯系家長……真是太麻煩警察同志了。嗯,可能是因為這孩子父母都不在身邊,有些不適應吧。畢竟是小孩兒。”
鄭鑫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直到鄭老師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曖昧的,帶著點貪婪的視線,舔舐著他的皮膚。
鄭鑫為此作嘔。
他想,自己不能再去找警察了,這個地方太奇怪,為什麽其他人都看不到這些?
思緒轉到這裡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念頭,在他心裡埋下一顆種子。
鄭鑫眼看著“鄭老師”連同學校領導送走警察,屬於成年人的大手親密地搭上他的肩膀,甚至輕輕地、不引人注目地揉了下他肩頭。鄭鑫胃部痙攣,臉色慘白又僵硬,看鄭老師送走領導,而後低頭看他。
那是他過去的臉。
鄭老師歎氣,說:“鄭鑫,你這樣子,父母會傷心的。看來我們的‘單獨輔導’得加強力度啊。”
鄭鑫忍著惡心,說:“老師。”
鄭老師:“嗯?”
那是他最熟悉的一張臉。他曾經看了那麽多年,用這張臉,對著班上那些女孩兒做出一個個與此刻鄭老師臉上重疊的表情。四下無人,那畜生已經在攬著他,要往職工宿舍那邊走。鄭老師像是興奮,臉頰發紅,醜態畢露。鄭鑫有一刻覺得,這樣的鄭老師很熟悉。
……這麽會熟悉呢?
他再度被壓在牆上,手腳冰涼麻木的時候,頭一偏,看到旁邊的鏡子。
於是他如遭雷劈,意識到:對啊,這是我的臉、我的表情!那天在辦公室裡,我對齊妙——
他沉浸在得手的巨大驚喜之中,甚至沒有意識到門外有人站著。直到門外發出“吱呀”一聲響動,鄭鑫驚覺,可能有人看到之前的罪惡一幕。
這個認知,讓鄭鑫肝膽俱裂。
他是成年人了,清楚的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以及如果有人知道這些,自己無疑會身敗名裂。
他是個小學老師,有些“教學才能”,卻在學生們以後的升學進程中不值一提。不像是群中有相同愛好的另一位老師,對方教中學,是理科科目的名師,即便事情曝光,被學校開除,依然有大把補習機構請他講課。
一定不能流傳出去!
鄭鑫迅速下定決心。他擦了擦手,讓齊妙從辦公桌上下來,自己出門看情況,迎面對上梁笑。
是她嗎?
鄭鑫觀察。
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
等梁笑起來,齊妙尚且不解。沉浸在“愛情”中的小姑娘問她的“男友”,為什麽不繼續了,為什麽要看外面。
她還纏著鄭鑫,問他什麽時候和那個老女人劉倩說清楚,與她分手。
這麽天真、愚蠢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麽。
也許等到她順利長大,記起從前一幕,才會遲來的厭惡、遲來的陷入心理旋渦。可鄭鑫撫摸著她的頭髮,在齊妙驚喜又嬌羞的表情裡說,“妙妙,我們可能……”
齊妙的表情一點點困惑,又生氣起來。
她什麽都不懂。
她被年長的、人模人樣的老師玩弄於股掌之中,被利用,又因他而死。
她只是好生氣啊,覺得為什麽所有人都要來搶自己的“男朋友”?前有劉倩,後有梁笑。不過鄭老師很好,他隻喜歡自己。
鄭鑫繼續在這樣的噩夢裡生活。
他很快找到下一次機會,準備逃走,可這次從牆上翻出時,鄭老師已經在牆外等他。
鄭鑫被嚇到,險些從牆上摔下去。
他慢慢確信,鄭老師仿佛在自己身邊裝了監控,自己但凡要跑,就會被他抓到。
最可惡的是,鄭老師還打電話給他這個身份的爸媽,交流“問題兒童”鄭鑫的教育方式。電話那頭,鄭鑫父母無論如何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正在經歷什麽。鄭鑫試圖告知他們,可得到了和那天在警局時一樣的回應。
沒有人相信他。
他沒辦法給其他人看證據。
所有人都認為,鄭老師是一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而問題兒童鄭鑫太不懂得珍惜。他們或苦口婆心,或不屑一顧,小聲議論:“你看他這樣子,真是不識好人心啊,不知好歹。”
“哎,等以後他長大了,就知道鄭老師的良苦用心了。”
鄭鑫想質問:良苦用心?他明明就是一個戀童癖!一個惡魔!一個畜生!
他在夢裡聲嘶力竭地呐喊,可沒有人能聽到。
夢外。
季寒川皺眉,“他有點吵——劉老師,你繼續?”
劉倩看起來蒼白又憔悴。
她不敢看鄭鑫。
但從那細微的、滑溜溜又輕飄飄的動靜裡,劉倩猜到,此刻應該有一團一團頭髮,塞進了鄭鑫嘴巴裡,堵住他所有聲音。
她虛弱地、聲音很輕地告訴季寒川:“他電腦上,有些東西,不給我看。”
季寒川挑眉。
劉倩說:“我之前不小心點開過,但還沒來得及看裡面的內容,他就一下子把電腦搶過去扣上……我隱約見到,似乎是一些色情照片,但不知道具體內容。”隻記得一晃而過的皮肉顏色,“當時他也是很快反應過來,還和我開玩笑,說他這是防備爸媽防備慣了。然後又把電腦打開給我看,只不過那會兒一直是他操作的,抱著電腦,電腦背面對我。等到點開文檔了,才轉過來給我看,是一些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