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玉又想到剛剛自己抬頭,在耿泰河身後見到的那塊影子。
他吞了吞口水,腦子暈暈乎乎,覺得耿泰河撞邪了。或許是因為做了什麽虧心事兒——對!就是前兩天,他在教室裡大肆說著先前學長的事兒。於是半夜鬼敲門。
但這關他白文玉什麽事?
恰好手臂無力,於是白文玉輕手輕腳地下了樹,決定不要摻和。他還是害怕的,心底也有個聲音,說他這麽把兄弟丟下,太不厚道。轉眼,一點中二魂泛出來,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樣天人交戰,白文玉再抬頭,耿泰河和那個披著自己面皮的東西已經要下圍牆了。這時候,那個“白文玉”側頭,視線與白文玉相對。他一個激靈,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片慘白。那張自己看了十八年的面孔,一瞬間變得模糊起來。臉上糊著血汙。
他被嚇得肝膽俱裂,往後退了一步。這裡是學校最僻靜的地方,何況已經是深夜了,所有人都要休息,有誰會來看這邊?不會有人救他!他要自救。
這時候,白文玉完全不考慮被老師抓住後會有什麽後果。記過還是留校察看?他不在乎!能活下去,就比什麽都強。
他狠狠一掐自己胳膊,在心裡默念“南無阿彌陀佛”。然後轉身,就要往宿舍樓大門跑去。這時候,他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叫他:“小白?”
白文玉血液都涼了。
那竟然是耿泰河的聲音,很困惑,問他:“不是說要看我怎麽爬嗎,你怎轉過去了?”
白文玉沉默,不說話。腦子混亂,摸不準究竟什麽情況。而耿泰河又說話了,嗓音裡有點怒氣:“我靠,你不會要當縮頭烏龜吧?”
白文玉暈暈乎乎:怎麽回事兒?
耿泰河這話說的,倒像是他還沒有開始爬。
但白文玉尚記得剛剛那一幕。決心尚未消退,他說:“是,我不去了。”話音落下,就要往宿舍樓跑。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耿泰河怒火衝衝,說:“姓白的,你要跑了,你就是孫子!”
白文玉一面恐懼,腿都要打顫。一面迷茫,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自己剛剛出現了幻覺?
那隻手壓在白文玉肩頭,耿泰河的聲音緩和一點,要和他“曉之以情”,說:“你現在回去,不就相當於告發我了?哎,小白,都是一個宿舍的,你這樣,以後還怎麽做兄弟?”
白文玉吞著口水,耳鳴、心跳加速。有一瞬間,真恨不得自己直接暈掉。他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可耿泰河的聲音也是真的。和從前一模一樣,急躁又“義氣”。白文玉聲音打飄,說:“你這話太嚴重了。這樣,我去教室……不回宿舍。”
耿泰河說:“不行,來都來了,你還想跑?我說小白,你好歹面對我講話吧!”
白文玉恍若未聞:“呃,我回宿舍。”就要抬腳。
但按在他肩頭那隻手,仿若千鈞。
耿泰河說:“你轉過來!看著我!”
白文玉不耐煩了,說:“怎麽不是你轉過來看我?!”
他話音落下,耿泰河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白文玉這才後知後覺:剛剛和自己講話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可他又聽到:“哦,我轉過去看你啊——”
他每一句話,都像是踩在白文玉心口。白文玉心尖一跳,像是全身細胞都在給他發出危險、預警的訊號。他拔腿就跑!
卻來不及了。
他面前驟然出現一張臉,是“白文玉”!那個在牆上,與耿泰河講話的東西。和白文玉五官一樣,只是臉頰慘白又模糊,帶著血汙。這會兒桀桀怪笑,說:“好,我轉過來了。”
還是耿泰河的嗓音。
“——抓到你了。”
白文玉喉間發出“嗬嗬”聲,是驚駭過度,說不出多余話來。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腳下踩空!
他開始下墜、下墜。
最後,騎在一個人背上。眼皮抬一抬,能見到朦朦朧朧的月光。
第二天。
季寒川再醒來的時候,宿舍裡只剩三個同班同學。他們看著季寒川與邵佑的睡姿,驚訝地開玩笑:“學霸,你和你媳婦兒終於圓房了嗎哈哈哈!”
邵佑翻了個身,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
三個男生摸摸鼻子,很快又嘻嘻哈哈,說:“老耿和小白還不回來?他們校服還在呢吧。”
“急什麽,還沒到七點呢。”按照之前說的規定,是七點關宿舍門。
“哎,咱們要不要把他們校服直接拿教室去?”
“不用吧。”遲疑,“萬一他們回來,又找不到衣服,那該有多急?”
“也對……”
這麽離開,去外面洗漱。季寒川跟著從床上坐起來,一偏頭,就見到鞋尖朝自己的鞋子。
宿舍只剩他們兩個。他推一推邵佑,說:“怎麽今天賴床?”
邵佑就抱過來,下巴搭在季寒川肩頭,說:“沒睡好。”
季寒川有點稀奇:“你還會沒睡好……”一頓,意識到什麽,“昨晚?”
他話講到一半,邵佑側頭,親一親他。是很簡單的唇瓣觸碰,再無其他。季寒川笑了下,明白:哦,不能問。
那就不問了。
他覺得自己在被迅速腐化。有邵佑在,所以對其他事物都興致缺缺。
兩人一起起床、一起洗漱,再回來拿校服外套,去食堂吃早飯。老校區的食堂,光線很暗,幾百號人擠在裡面,油煙味混雜在一起,實在不算好聞。好在飯菜味道不錯,生煎是現包的,表皮軟酥,底盤焦脆。咬開一口,還能嘗到裡面鮮美的汁水。季寒川一連吃了五六個,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