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自認不是好人。但如果能阻止一點混亂、殺戮,那他不介意去做。
這天白天,數學課之後,季寒川就趴在桌面上,算是補覺。醒來的時候,他還是神態如常,和邵佑講話。聊寧寧,也聊當下。他們像是一對平凡情侶,在人生衝刺階段,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靜悄悄地,借著掩護,談一次戀愛。
在這期間,也通過寧寧這個“中介”,明確告訴邵佑:“今天晚上,我不在宿舍。”
寧寧眨眼,用邵佑的語調問:“你要和那些玩家一起?”
季寒川就笑。他一腿疊上另一條腿,手上還轉著中性筆。看起來明朗、肆意,就是這個年紀時叛逆少年人該有的樣子。嗓音懶洋洋的,說:“放心,我只和你在一起。”
邵佑微微擰起眉尖。而季寒川側頭看他,趁老師寫板書的空檔,突然親了邵佑一下。
後桌的同學:“……?”我看到了什麽?!
季寒川說:“我會做這種事,對吧?”
邵佑低笑,無奈地伸手,借著校服的掩飾,捏了把季寒川的腰。季寒川微微眯起眼睛,有點遺憾,寫紙條:如果現在不是高三就好了。
他覺得自己和邵佑的美好回憶應該有很多。
如果換一個地方。有更大的場地,他們換一個地方住,或許眼下,他們早就不是清純地親一親、抱一抱,其他什麽都不好做。
這天直到晚上,季寒川身邊,都沒出什麽意外。可玩家太多,也有人遇到一點事端。
被關在廁所裡,無論如何敲門都沒有回音;從桌兜裡取東西,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捉住自己;上樓上課,可樓梯轉過一層一層,總是台階,見不到要去的樓層……
不止季寒川,很多玩家都覺得:太快了。
當晚,十一點後,巡樓的腳步聲仍然沒有停下。季寒川坐起來,走到宿舍窗戶邊。還沒睡著的NPC舍友見到了,有點緊張,用氣音問:“寒川,你做什麽?”
季寒川道:“做一點不太符合紀律的事,不要告發我哦。”
他剛剛躺下的時候,沒有脫衣服。這會兒隻用粗略套上校服外套。此外,季寒川還找到一個口罩,戴在臉上。
NPC舍友趴在枕頭邊上,抬眼,看了眼邵佑。他想打趣什麽,但見邵佑靜靜躺在那裡,像是睡著了,就什麽也沒有說。
“季寒川”不是好學生,但邵佑總愛管他,倒是要把他“拉回正道”的樣子。這會兒,寒川要出去,也是挑邵佑睡著的時候。
NPC舍友正這麽想著,忽然余光一閃。他錯愕地張大嘴巴,看季寒川直接掰開了窗外圍欄。
然後輕輕松松,從自己掰開的空隙中鑽了出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踩在什麽東西上,在鑽出去之後,季寒川甚至還把圍欄複原了。
校園靜謐,像是隱藏著什麽東西。季寒川一路走貼圍牆的地方,腳步倒是悠閑。在經過某個地方時,他停下腳步。
見到了一棵樹,還有旁邊一段略顯光禿禿的圍牆。
季寒川想:這裡應該就是兩個舍友離開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
他正這麽想,忽然聽到有一個聲音叫他:“寒川。”
是邵佑的聲音。
那個聲音問:“寒川,你怎麽出來了?”
季寒川撇一撇嘴,覺得無聊。
他繼續往前走,沒有理會身後的聲響。如果從旁人眼光看,能見到那高挑少年身後,緊密地貼著一道影子。那影子是模糊一團,只有一張慘白面孔算是頗具輪廓。到現在,那個輪廓,倒像是比先前要清晰一些……
季寒川走過兩棟樓,轉彎,就是食堂。食堂的貨倉在側面。
身後的嘰嘰喳喳聲還在繼續。那聲音似乎有些急切了,質問:“你半夜出來,難道是要去見其他人嗎!季寒川!回答我!”
季寒川想:煩人。
邵佑不會說這種話。
他看起來溫和、脾氣好,但季寒川總覺得,這一切的前提,是“一切盡在掌握”。
如果脫離掌控,邵佑會變成什麽樣子?會不會有點凶、惡聲惡氣講話?
季寒川想:應該也不會。
邵佑不是那麽喜怒現於行色的人。
他歷來不動聲色,甚至用那副溫和表皮當做偽裝。像是一個最耐心的獵手,去鋪另一張捕獵的網。
倉庫門在室內。季寒川一路堪稱光明正大地走過去,身後的嘈雜聲,倒像是漸漸減小。最後,一片寂靜。
那團粘在他身後的影子,在旁人見到季寒川的時候,就消失了。
季寒川站在倉庫前,看到倉庫上掛著的鎖,還有七八個人。
這些人顯然已經分成幾派,一起緊盯著季寒川。季寒川在原地站定,笑了下:“比我想象中人多一點。”
七八個人裡,倒是成年人居多。季寒川見到幾個眼熟的,似乎是在辦公室見過。這就很好解釋了,在加強巡邏力度的情況下,學生很難離開宿舍。但“老師”不同。
有一派人緊盯著季寒川。忽然開口,問:“玩家?”
季寒川明白了:哦,原來這群人裡,NPC、玩家都有。
很正常。在不被集體操控的情況下,NPC也有自己的意志。而這座學校圈住的人裡,玩家才是少數。
NPC也想活下去。
而眼下,“活下去”最重要的要素,就是倉庫裡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