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有可能的結局,但他能融入這樣的家庭嗎?
陶溪深吸一口氣,在黑暗中打開手機屏幕,點開與林欽禾的微信框,想給林欽禾發信息,卻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陶溪最終關掉了手機屏幕,將被子蓋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在黑暗中閉上眼睛睡覺。
他對自己說,如果融入不了,那就乾脆不融入好了,這十幾年他不照樣過來了嗎?
即使沒有親人,他一個人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何況他還有林欽禾。
陶溪說服了自己,終於安下心來睡著了,卻一整夜都在做夢。
他夢到十歲那年在奶奶家,陶樂忘了關水管的龍頭,水淹了奶奶裝著紅薯的地窖,郭萍知道後什麽也沒問地用一根竹藤追著打他。
他痛得不得了,哭著喊媽媽,不是我,不是我。
他跑到奶奶面前哀求她為自己作證,奶奶卻隻抱著陶樂沉默。
又夢到那天晚上在醫院裡,他悄悄躲在病房門外,看到自己的外公外婆坐在病床前,握著楊多樂的手,心疼地掉眼淚,一遍遍地輕聲喚著?“乖孫孫”。
他想跑進病房,卻怎麽也進不去,只能在門外,對他們大聲喊道。
是我啊,你們看看我,看看我。
但外公外婆卻怎麽也看不到他,聽不到他的聲音。
陶溪醒來時發現被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自己踢亂了,嗓子很痛,身上好像沒什麽力氣,他在床上掙扎了一會,還是在鈴沒響的時候爬了起來,快速地穿衣服洗漱,然後出去練英語。
經過一晚的派對狂歡,第二天周一班上不少人都有些萎靡不振,一下課趴了一大片。
陶溪也很困,還有些頭疼,但強撐著沒睡覺。
撐了一個上午和中午後,陶溪覺得腦袋好像更疼了,他低頭在筆記本上整理上節課的筆記,突然感覺額頭被一隻手貼上,觸感有些冷。
陶溪望向一旁,林欽禾收回手,皺眉看著他說:“你發燒了。”
陶溪伸出手摸自己的額頭,感覺並不燒,便對林欽禾玩笑道:“可能是你的手太冷了,要不我給你捂捂?”
林欽禾卻依舊神色嚴肅,起身走到講台旁,對剛進來準備上課的周強說了什麽,然後走到陶溪身旁,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
陶溪睜大眼睛看著林欽禾,他可不想翹數學課。
“去醫務室。”?林欽禾語氣不容違逆。
陶溪還是被林欽禾拖到了醫務室,近日寒潮猛烈,醫務室裡不少病號,噴嚏聲咳嗽聲不絕於耳。
“是不是晚上被子沒蓋好?”?女校醫見怪不怪地問道,她給陶溪處理過傷口,和林欽禾算是熟識。
陶溪坐在凳子上,夾著體溫計,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都多大的小孩兒了,還踢被子。”?校醫和藹地開了個玩笑。
陶溪臉上有些掛不住,看了眼林欽禾,卻聽林欽禾嚴肅地問他:“沒在寢室開空調?”
他搖了搖頭,說:“我不喜歡開空調,太幹了。”?其實是他覺得一個人開空調太費電。
過了會,校醫看了下體溫計,對站在一旁的林欽禾說道:“37.8度,還好,燒得不高,我給他開點藥。”
“需要請假回去休息嗎?”?林欽禾抬起手摸陶溪的額頭,對校醫問道。
“不用不用!”?陶溪急忙搶答,他不想曠課。
校醫覺得這兩個男生關系倒是好,但林欽禾有些太緊張了,她好笑地說道:“請假回家嗎?那不用,吃了藥,好好休息一下,注意保暖,應該很快就好了。”
陶溪朝林欽禾揚了揚下頜,附和道:“對吧,我身體很好的,以前感冒了也沒吃過藥,很快就好了。”
他們那兒的小孩都是糙養的,一點頭疼腦熱發燒家裡並不會當回事,最多去村裡的老中醫那兒買點草藥回去喝。但他忽略了十二歲那年他燒了三天還沒好,鼻涕裡都有血,上課時昏睡過去,被老師送到縣裡的醫院才撿回了一條命。
校醫對陶溪責怪地說道:“這不對,生了病,該吃藥的還是要吃藥,不要小看感冒發燒,拖久了可能就變成了大病了。”
陶溪被戳中事實,心虛地“嗯”了一聲,悄悄看向一旁的林欽禾,卻見林欽禾正凝眉看著他,目光意味不明。
他怏怏垂下頭,繼續聽林欽禾和校醫說話,再不插嘴了。
最後林欽禾從校醫那兒拿了藥,陶溪終於松一口氣,趕緊站起來說:“回去上課吧。”
林欽禾沒有說話,抬手將他的圍巾裹好,隻讓他露出半張臉,然後帶著他往外面走,一路沉默著。
陶溪覺得林欽禾有些不對勁,好像並不是生氣,而是一種有些沉重的情緒。
他不知道林欽禾怎麽了,纏著講了幾句話,走了一段時間,卻發現林欽禾並不是往教室的方向走,而是帶他走到了宿舍樓下。
陶溪愣怔地看向林欽禾:“去寢室做什麽?”
“你需要好好睡一覺。”?林欽禾說。
陶溪不是很想,但有點不敢反駁林欽禾,隻好帶著林欽禾往樓上走,用昏昏漲漲的腦袋思考了一會早上有沒有把寢室收拾好。
打開寢室門後,陶溪開了燈,手忙腳亂地將畫架往旁邊挪了挪,又要去給林欽禾倒水,但林欽禾握住了他的胳膊,帶他走到椅子旁,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