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馬車穿行至宮闈深處,梧桐落影掩了兩側的光,蟬鳴孤絕又淒厲。
苦澀藥味從不遠處的藥廬裡漫出來,還有宮女倚在牆角小聲說話。
太監清咳一聲,畢恭畢敬地迎太子下車。
聞曜風前腳下了玉輦,一轉身就看見白淳翻身下馬,心裡怦然一動。
白淳身穿墨鶴穿雲竹青紗袍,銀簪束發,手中還握著一卷古書。
眉眸如松煙,淺唇沾緋色,一簾烏發垂在背後,透著隱約風流。
聞曜風盯著他看了很久,心想這家夥怎麽留個長發能好看成這樣。
得虧是剛抱過,不然自己又得躁動一下午。
太監等了半天搭不上台詞,憋屈道:“太子,該進宮了。”
“哦,走。”
聞曜風說是要走,大步衝著白淳就去了,一勾唇笑得玩世不恭:“淳王爺,叫聲哥哥聽?”
確實也很符合太子爺的人設。
白淳還在低頭理平書角,避開他往前走。
走了沒兩步被擋住,只能歎息一聲討饒。
他尾音清潤,像是浸過一道晨露。
“皇兄別開玩笑了,宮裡還等著呢。”
聞曜風佔了便宜,笑著一甩袖子和他並肩往前走。
這一段路隻許步行,庭院裡山石雲松相映成趣,走起來很有意思。
結果剛一到大殿門口,兩黨大人領著一眾文武跪在門前,倉皇狼狽地看了他們兩一眼。
丞相潘笑身穿五爪蟒袍,一捋長胡子就跪地大吼。
“陛下,龍體固然重要,您也得看顧國本啊——”
裡頭傳來砰的一聲,杯盞碎了個粉碎。
太傅薑且斜睨他一眼,跟著高聲奏事。
“陛下,臣以為潘丞相等人居心不軌,暗行賣官鬻爵、結黨營私之事,懇請陛下撥旨明察!”
聞曜風本來還記得劇情,走到這心想您兩位現場發揮臨時編台詞好像玩得挺開心,站在兩長胡子老臣旁邊看戲。
門口大太監快看不下去了,一撩簾子急聲道:“兩位殿下裡面請吧!”
兩位權臣齊齊抬頭,各自看向新皇候選人,顯然是還想再演會兒。
聞曜風很給面子:“您二位先跪著,我見見我爹就來。”
丞相差點噗一聲笑出來。
白淳頭都是疼的,扯過他就往裡頭走。
“別玩了,進去。”
“皇弟——光天化日拉拉扯扯不像話——”
簾子外頭傳來兩大臣的嗑瓜子聲。
“小年輕感情挺好啊?”
“可不是嘛。”
第18章 入戲
兩人一進內殿,差點被藥味兒熏香味兒嗆出噴嚏。
可貴妃守在龍榻旁邊,一瞧見他們兩人過來,哭的梨花帶雨。
“你們可算是來了,陛下,陛下您睜開眼看看——”
聞曜風和白淳跪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宮女忙不迭把老人扶起來。
衣被翻動的同時,聞曜風留心多看了眼柯可。
老皇帝不住的咳,她就紅著眼眶一直淚流,再配上碧玉釵銀步搖,真有那麽點我見猶憐的寵妃模樣。
聞曜風突然嗅見一絲清涼油的味道。
柯可掩著袖子又是一抹,嚶嚶哭道:“陛下,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你們一個兩個為了這節目也是豁出去了。
老皇帝穿著團龍繡鳳的華麗睡袍,被扶到錦枕旁坐好都沒法說話,咳了半天喉嚨裡全是痰。
白淳反應很快,握著老演員的手情真意切道:“父皇,淳兒來看你了,哥哥也在,您放心吧。”
聞曜風立刻點頭,主動給自己加戲:“前朝那些活兒我都盯著呢,您安心睡覺。”
老皇帝拍了拍白淳的手,一臉複雜地看向聞曜風,張嘴道:“嗬……”
還是沒法發音。
雖然劇本裡說皇帝重病存在疑雲,但就目前情況來看,不像是裝的。
他一伸手,宮女忙不迭接話道:“您要什麽?茶水?藥湯?”
老皇帝擺擺頭,指向漆金櫃上的梅瓶與剪刀。
兩樣東西一齊被放入托盤端了過來,老人家顫顫巍巍拿了剪刀,一用力便把多余的梅枝剪落。
“嗬……”他晃了下剪刀,又剪掉一段枯枝,側頭看床邊的兩個皇兒。
白淳傾身伏地,低沉應了:“兒臣明白。”
聞曜風怔了幾秒,也跟著沉默一拜。
兩人同時跪拜的時候,長袍袖子猶如蝶翼般雙雙張開。
正欲起身,微涼指尖探了過來,往聞曜風手心裡塞了個小物件。
聞曜風面上毫無反應,卻接了那東西,把它納回袖子裡。
老皇帝剪刀一放,又倒回去繼續昏睡。
宮女把金紗簾放好,可貴妃拿了團扇送他們出去。
臨出門之前,她往前一步,目光懇切。
“陛下從前就和我說過許多次,想要護住這盛世江山,要靠你們兄弟同心,文武兼治。”
話還沒說完,門外的潘丞相笑了一聲。
“可貴妃,什麽時候,輪到你指點太子如何處事了?”
柯可神色一變,正欲開口反駁,第二次被打斷。
“陛下重病四年,前後都是你照應伺候,怎麽這病不見好轉,一日比一日江河日下?”薑太傅冷厲道:“怕不是太醫也被收買了個乾淨,全都為你所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