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始終有些交淺言深。他的身世,他與商祿的關系,甚至他的人生打算,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評價。
每個人都只能對自己的人生指手畫腳,沒法兒僭越到別人的人生。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商牧梟來電。他估計這會兒結束訓練,看到了我的信息。
“他找你做什麽?”一接起來,他便急急問道。
我看了眼對面的方麒年,道:“他和你爸爸吵架了,想在我那兒借住兩天……”
我還沒說自己同沒同意,商牧梟就炸了毛一樣,揚聲打斷我:“不行!你不許讓他進門,這個家有他沒我!”
方麒年該是聽到了我手機裡的動靜,撐著下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臉上明晃晃都是“你還是回來了啊”幾個字。
我側了側身子,避開方麒年道:“沒有讓他進門,我還沒有答應。”
“還?”他抓住重點,問,“你現在還和他在一起?”
“……”我心虛地沒了聲音。
“北芥!”
他連名帶姓地叫我,語氣裡多了幾分咬牙切齒。
我暗歎口氣,知道是躲不過了。
“我在和他吃飯。”
手機裡的喘氣聲一下粗重起來,商牧梟不再說話,像在忍著怒氣。
我都做好被他掛電話的準備,沒成想只是幾秒他又開口了。
“你把電話給他。”態度平和鎮定,“我來和他說。”
我躊躇片刻,道:“那你別跟人家吵架。”說完將手機遞給了方麒年。
“我嗎?”方麒年錯愕地指了指自己,經我點頭確認後,才從我這裡接過手機。
我頗為忐忑地觀察著方麒年的表情,怕兩人在電話裡吵起來。
“吃飯而已,要不要這麽小氣?”所幸方麒年聲音和緩,神色如常,與對著我時沒什麽區別,“怎麽?就你能離家出走?嗯……嗯……知道了……OK。”
兩人大概講了一分多鍾的電話,之後方麒年便將手機交還給我。
“我和他說了,讓他住在我那裡。”商牧梟道,“你等會兒把鑰匙給他就好。”
他封閉訓練前將蛋黃和鑰匙都托付給了我,如今倒也方便。
“好。”
他再三叮囑絕對不許讓方麒年進我家,還讓我趕快吃完飯回家,半個小時後要視頻查崗。
我連連答應,掛了電話,看著桌上那盤只動了兩筷子的炒時蔬,提議道:“今天你在外頭一天,估計也累了,不然……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這簡直是不需要考慮的選項,方麒年當即叫來服務員買單,與我一同起身離去。
方麒年就這樣在1102住了下來。
之前商牧梟將蛋黃養在家裡時,小狗與方麒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方麒年很喜歡它,就想問我借過去養一養。
我日常要工作,沒什麽時間陪小狗玩,方麒年一個人待在家也無聊,兩相合宜,就答應了。
到了周日那天,商牧梟眼看要回來了,方麒年卻還住著沒走。我尋思著商牧梟回來應該要同我住一道,就預先去他那屋拿了些衣物。
方麒年悶在屋裡好些天,只有狗作陪,知道我要去接商牧梟,立馬興奮地跳起來就說要一起去。
我見他滿懷期待,不太好意思拒絕,就帶著他一起去了。
商牧梟他們車隊成立不過五年,名為“赤牙”,背後的讚助商是在互聯網行業迅速崛起並十分財大氣粗的赤牙集團。
由於基地就在清灣,日常訓練便也在清灣國際賽車場進行。
在路上時,我就覺得天有些陰沉,等到了賽車場,一下車,天空開始下起細雨。
“下雨了。”方麒年仰頭看了眼。
我從車裡拿出傘,與他一同往賽車場裡走去。
雖然天氣不佳,但觀眾席上仍坐著不少身穿紅色統一服飾的人,看樣子都是車隊的鐵杆粉絲。
“請問你們是?”有位工作人員上前詢問。
我與他說明來意,他一聽商牧梟的名字,立刻笑起來:“哦哦,他和我們到過招呼了。你在看台上等一等吧,他還要最後幾圈。”他指著離賽道最近的藍色座位道。
我謝過他,與方麒年過去坐了下來。
“你認得出哪個是他嗎?這一個個遮得可真嚴實啊。”方麒年舉著傘道。
我等了一會兒,直到一輛車號為“28”的紅色摩托經過眼前,指著騎手背影道:“那個。”
方麒年瞬間投來佩服的目光:“你也太厲害了。”
商牧梟的車猶如赤色的閃電,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鮮明的痕跡,轉眼便消失不見。
雨越下越大,方才還細如牛毛,現在已經可以感覺到砸在肌膚上的重量。
不知怎麽了,右眼跳得厲害,胸口也像壓著什麽一樣,不太舒服。
“怎麽了?”方麒年見我神色有異,關心問道。
“他不喜歡下雨。”我盯著賽道能最先看到騎手出現的地方道。
方麒年了然:“聽說商夫人就是雨天去世的,商牧梟整整在雨裡站了兩個小時才把商芸柔等回來。”
我不由看向他。
他挑挑眉:“怎麽?他沒跟你說嗎?”
“說了。”
只是每次聽,我仍會為他幼時所遭受的磨難感到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