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慢得近乎龜速。
從接近這片城區的時候,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離著近的甘清言和林奕桓就交換過眼神了,到進了這片社區,林奕桓幾次忍不住偷偷皺眉——
之前在病房外,談起鬱睿可能身份,他們不是沒猜測過鬱睿家境一般的情況,但怎麽也沒想到,是“一般”到了這種程度。
這樣狹窄近乎逼仄的住處,社區裡路過的居民們的年齡佔比中老人的絕對優勝比例,社區環境對物業狀況的反應……
綜合一切來看,鬱睿的家境如何在他們心裡已經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這也就使得林奕桓的眉頭越皺越深:他之前看謝黎對鬱睿態度後,最擔心的就是這類情況。
萬一這個長得很小白臉的家夥只是想利用他們黎哥所以才……
盡管心裡憂思加重,但甘清言他們幾個都是真正延續幾代的大家門裡的後輩,即便再有對環境的難以適應和排斥,也絕對不會在言語或者行動上表現出來。
等甘清言終於艱難將車停到鬱睿家樓下,謝黎主動拉開車門下了車,“我先送他上樓。”
“我們要不要——”
“你們在車上等我。”謝黎說完,踩著外面樓下黑燈瞎火的夜色,輕車熟路地拉著鬱睿往裡走。
一看就知道沒少來過。
林奕桓趴在降下車窗的車門上,看得唉聲歎氣,“完了完了,黎哥算是徹底被這小妖精迷了心了。”
甘清言好氣又好笑,“怎麽說話呢,讓黎哥聽見非抽你不可。”
“我說錯了嗎?”林奕桓騰地一下坐直身,指窗外,“你看看外面,這是什麽環境啊,整得跟貧民窟似的……我擎小兒除了在電視上還沒實地見過這樣的地方呢。”
“那是你大少爺孤陋寡聞。”
“少來,你原來見過啊?而且本來我看那小子對黎哥態度平淡,就覺得黎哥是單箭頭人家,現在看就更了——這樣環境出來的,得是窮人孩子早當家了吧?關鍵長得還好看,那人家圖什麽要跟男生談戀愛,還不就是為、為了錢嗎?”
“……”
甘清言輕眯起眼,沒說話。
蔡琰從最後排挪到中排,語氣淡定又平靜地接過話頭,“你今天怎麽操心得跟老媽子似的?”
“我這不是怕黎哥被騙錢騙心嗎?”林奕桓咕噥。
蔡琰想了想,“這方面最沒資格說這話的就是你了吧?你高中那會兒為了追校花,砸進多少錢去你還記得嗎?”
“我那能一樣麽我?我砸錢就是為了她好看,她跟在身邊我就倍有面兒,我倆各取所需——黎哥他這情況明顯不是為了這啊,要好看的,什麽樣的他不能有?砸再多錢和親自跑上跑下忙來忙去那能一樣嗎?”
蔡琰難得被林奕桓堵得說不上來話。
甘清言在旁邊笑,“行啊林小胖兒,你今天格外看得通透。”
林奕桓擔心追問:“是吧是吧,你也覺得黎哥太用心了吧?關鍵他和我們不一樣,咱三個談過多少次戀愛,多多少少總碰上過一個兩個舍不得的,但黎哥他這人性格跟這‘舍不得’啊‘談戀愛’啊,就感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說我能不能擔心嗎?”
蔡琰:“可惜黎哥護得緊,你想擔心也沒用。”
“你還好意思說,剛剛飯局那事兒,你不幫腔也就算了,怎麽還倒著給我往回拖呢。”林奕桓懊惱道。
蔡琰:“我是實話實說。”
“你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行了行了,”甘清言笑著打斷兩人,“琰子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誰讓你問他的?”
“那我們就不試了?”
甘清言歎了聲氣,“再找機會,再說吧。”
“……”
——
謝黎和鬱睿安安靜靜地走進樓道裡,安靜得呼吸聲都能聽見。
鬱睿心裡想,這其實有點奇怪——即便是關系不錯的朋友,單獨待在一起時誰都不說話,時間稍久也會覺得尷尬;只有非常親近了以後,才會不需要有任何思考地獨處。
但他和謝黎好像很快就跳過了前一個環節,快得他都沒有察覺就來到了現在的這種狀態。
……一定是謝黎的“問題”吧。
一樓的感應燈還是沒修好,黑暗中謝黎走在前面,單手拉著鬱睿,一步一步踩過平地、邁上台階,然後在該注意的地方無聲地牽拉鬱睿的手腕,以作提醒。
雖然兩個人都知道,鬱睿對這裡應該比謝黎熟悉得多——生活過那麽多年,他應該閉著眼都能走上去。
而且還會比現在謝黎探路要快上許多。
等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上到一樓,鬱睿忍不住開口了,“你可以開一下手機的手電筒。”
眼睛已經勉強能夠適應的昏暗裡,謝黎低笑了聲,“我又不傻。當然是故意不開的。”
“?”
“班長難得這麽乖巧,說不定以後我就再也沒機會見到了,當然要趁著還有時間多享受享受。”
“……”鬱睿默然半晌,無聲地歎,“你有病吧,謝黎。”
不同於以往的咬牙切齒,這一次少年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無奈。或許是生病的緣故,那無奈之下的情緒基底是柔軟的,柔軟到讓人隱約有種被縱容的錯覺。
謝黎停了幾秒,啞聲笑起來:“是,病得要死了。而且‘藥’就在嘴邊上,你說我吃還是不吃啊,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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