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我確實懦弱。母親去世之後,當年的我……其實想過自殺,但是出現那個念頭的時候,我嚇壞了,所以才會連自己都騙,這樣苟且偷生地活下來——我有求生欲,這份求生欲來自於你。那十年,白天我把你給我的畫塵封起來,盡量不去想你的名字;可是到了夜裡,我就成了長頸鹿,為什麽偏偏是長頸鹿呢,韓小闕,因為只有你說過我像長頸鹿的人,是你給了我的靈魂一個可以悄悄安放的肉身。”
“所以我不僅軟弱,其實我還很狡猾。我甚至從來沒能做到給卓遠真正的愛情,只是強行用理智約束著白天裡的自己,好做一個盡職的Omega,隻從感情的角度上來說,我和他甚至說不清誰對不起誰。我把這一切都推到標記的力量上,是因為我狡猾出了慣性,連自己的懦弱和卑劣都不敢承認。甚至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還在下意識地在保護著自己。”
“我確實不如十年前的文珂那麽好,那個小珂不會舍得這麽欺負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重新變成那個他。你相信我,那個小珂其實一直在我心裡,我沒有殺死他,當我去跑舞池裡緊緊抓住你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你還需要我。”
“韓小闕,你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懦弱的文珂勇敢起來的人。”
“小珂……”
原來文珂不是生來高大,是因為愛著他,才變成了那個他心中的長頸鹿。
我一直需要你。
他忽然很想抱住他的Omega。
那一瞬間,韓江闕想起高二時有一次他們晚自習前一起偷偷喝了一瓶啤酒,回來時被班主任當場抓住,嚴厲地質問他們為什麽身上有酒的味道。
他當時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但是好學生文珂卻面不改色地說:“老師,因為我們晚上一起吃了啤酒鴨。”
韓江闕忍不住傻傻地笑了。
他也同時想起了自己那時的心情——
文珂怎麽會那麽討人喜歡呢。
原來你早就那麽狡猾,但是承認自己狡猾的時候,連這個詞都變得可愛了。
“韓江闕。”
文珂忽然鄭重地叫了他的全名:“等你回來,標記我吧,好不好?”
韓江闕握著電話,過了良久良久,他低聲說:“我愛你,文珂。”
他仰起頭,漆黑的樓道裡,唯一的微光來自樓梯隔間那個小小的窗口,幾片雪花從中飄了進來落在他臉上,像是輕柔的吻。
他想,他現在是真的不那麽在意了。
這十年的考驗,其實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度過,文珂靠著狡猾活了下來,而他因為執拗才等到了長頸鹿。
這兩者都和標記無關。
他們當然都不是完美的圓形。
但幸好愛情其實是拚圖,正因為兩個人都有缺口,才能嚴絲合縫地和在一塊兒。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雪仍然在下。
可韓江闕握著電話,卻覺得身體很暖,他把身體靠在牆上,然後慢慢地和文珂說話:“你這幾天還好嗎?”
“我很好。”文珂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對著電話道:“我只是想你。還有……寶寶們也想你了。”
“你怎麽知道寶寶想我?”韓江闕忍不住問。
“因為他們老是動不動就踢我啊。”
文珂笑了一下,他站得有點累了,於是走到床邊躺了上去。
陳舊的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但在此時的心情下,卻並不感到不愉快,他輕聲問:“韓爸爸,你呢?想不想我們的寶貝?”
“想。”韓江闕傻呵呵地笑了。
可是隨即又想起了什麽,停頓了一下才道:“小珂,對不起,這幾天讓你傷心了。”
文珂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是我的錯,我、我做錯了太多的事,不只是關於對卓遠的態度,還有對很多事的判斷……”
他既然說到這兒,當然必須要提到他們懷疑卓遠下藥的事。
文珂繼續說道:“之前卓遠不是出現在了B大嗎?你離開之後,我、付小羽還有許嘉樂,我們去調監控查了一遍,發現非常有可能卓遠那天是想要給我的礦泉水瓶裡下藥的,結果因為我腹痛提前離開,陰差陽錯把那瓶有問題的水給了小羽,然後他才會在會場提前,所以他才和許嘉樂發生了關系。我……我很愧疚,無論怎麽說,他其實是被我連累了。”
韓江闕沉默了很久,文珂的心情不由有些忐忑。
無論付小羽怎麽強調作惡的人並不是他,他也始終都無法釋懷,更何況是在對卓遠深痛惡覺的韓江闕面前坦白自己的責任。
但這是他必須要說出來的事實。
從上次和韓江闕吵架之後,他就已經在心中悄悄發誓,從此以後,他不會再對韓江闕隱瞞任何事。
“韓小闕……”
文珂小聲喚了一聲。
“卓遠。”
韓江闕低低地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他因為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所以聲音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小羽呢?他還好嗎?”
“他……”
文珂有點卡殼。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付小羽的狀態,他當然明白付小羽是堅強的人,但當天付小羽的確看起來出奇的鎮定。
文珂想了想,遲疑著說:“我和他不那麽熟,所以也不方便一直當著別人的面追問更隱秘的想法。但我知道,對於一個Omega來說,這絕對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甚至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補償。所以我也想和你說,等你回去,一定要和他認真聊一下。但是另一方面,他看起來……好像有點依賴許嘉樂,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他們看起來有點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