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珂的內心充滿了膽怯和恐懼,他一路奔馳而來,反而卻越來越害怕看到裡面的情景,但他卻只能機械地一步步往停車場裡面走。
裡面的警察更多了,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輛路虎停在牆角,車尾被撞得凹陷,尾燈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水泥地面上都是淋漓的血漬,而整個區域都被警察用黃色的警戒帶封鎖著。
人頭攢動間,文珂顫抖著,但卻也麻木地往前走、往前走,然後他終於看到了。
看到了躺在擔架上的韓江闕。
那一瞬間,韓戰和蔣潮都聽到這個瘦弱的Omega發出了一聲野獸瀕死一般淒厲的嗥叫聲——
那個聲音讓蔣潮的心口忽然抖了一下,他想起了他年輕當兵時,有一次在東南亞的叢林裡訓練餓得夠嗆,和一個連的弟兄們終於獵到了一對成年的鹿。
他們決定先把更壯碩一點的公的吃了,當天晚上當他們宰殺公鹿,母鹿在一旁用一雙濕潤的眼睛望著時,也曾發出過這樣的尖利慘叫,一聲接著一聲。
他們本想把母的暫且留下來當作之後幾天的口糧,可是第二天清晨一起來,忽然發現母鹿也悄然氣絕了。
文珂讓他想到了那頭母鹿。
韓戰的步子也不由頓住了。
他一生性情冷酷硬朗,很少有膽怯的時刻,可是……
他實在不願意相信,那個躺在擔架上那個血肉模糊、不知生死的人,竟然是他的兒子。
那之後發生的許多事,文珂好像都失去了記憶的能力,他隻記得亦步亦趨地跟上了急救車。
一路上,急促的車鳴聲響徹了安靜的公路,即使是在車上,他也扒著擔架,一直死死地扒著擔架的邊兒。
韓江闕的臉上、身上都是血,他分不清韓江闕到底受了多少的傷,只聽到醫護人員在搶救時發出的很小聲的歎息聲,韓江闕被注射了好幾針,在路上就開始被輸血。
Alpha閉著眼睛,俊美的臉此時高高腫起,皮膚的表面都因為擊打而充血淤紫,眼睛是青色的,透過他短短的黑發,能看到他頭皮裡面都是凝結的血痂。
文珂就這麽一直看著韓江闕的臉,可他不敢摸他,不敢拉他的手,怕弄疼了韓江闕。
他只是這麽守著他。
……
昏迷的韓江闕直接被一路送進了ICU搶救,醫護人員都面色凝重,警察、文珂、蔣潮、以及韓家的一群人都沉默地待在長廊裡。
那是一個漫長而且煎熬的過程,這期間,韓家的大哥、二哥和三哥也陸陸續續都來了。
得到了信兒的付小羽和許嘉樂也坐高鐵趕來了,整個走廊裡站得滿滿當當的。
但是即使這樣,走廊裡卻一片肅穆的安靜。
韓家人都圍著年邁的韓戰,沒什麽人關注文珂,顯然在他們眼裡,這個小弟在外面搞大肚子的Omega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而一貫強勢冷靜的付小羽卻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他一來,只能勉強和韓家那邊的人打了個招呼,就開始靠在牆上,一雙眼睛直直地望著ICU的門。
而許嘉樂神色凝重地守在付小羽和文珂的中間,他是唯一記得在一片混亂中跑去給兩個Omega都準備了點熱茶水喝和小點心吃的人,只是付小羽和文珂誰也沒有吃下東西。
整個過程中,付小羽還小聲和他說了幾句話,文珂卻從始至終都無聲無息地坐在座位上,這樣的狀態實在讓許嘉樂無比的憂慮。
越是到了這種時候,他知道自己就必須越要冷靜下來。他並非不關心韓江闕,但是目前在場的人之中,要求另外兩個Omega冷靜下來,顯然已經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他抽空給夏行知那邊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起碼報備了一下,今晚的發布會可能會換人主持,或者推遲。
……
就這樣枯守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醫生穿著沾了血的白大褂從裡面出來,她告訴他們,很簡略地給他們通報了韓江闕的傷勢情況。
韓江闕目前還在搶救中,作為S級Alpha,無比強健的身體和心肺功能使他暫時沒有死亡風險,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韓江闕脫離了危險。
韓江闕的身上,幾乎是體無完膚。
他的左胳膊被掰折了,右手的食指、中指指骨也被生生踩斷了,渾身上下都是被鐵棍和拳頭擊打的瘀傷,肋骨因為車禍斷了兩根。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腰後肌處的刀傷,一把短小的匕首插進去,但或許因為雙方過於用力地掙扎,整個匕首刃都斷在了他的肉裡,但這些都還只是外傷。
真正對他造成真正打擊的傷勢有兩處——
一處是大腦被多次重重打擊造成的腦皮層損傷,這對於一般人來說這基本可以說是致命傷,但是顯然施暴者完全低估了韓江闕抗擊打的能力;
而另一處是後頸皮下的腺體,被人用鐵棍狠狠砸碎了。
醫生用的詞,就是“砸碎”了,這兩個簡短的字,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幾乎失聲。
“是失去……腺體了嗎?”
過了良久之後,被眾人圍著坐在長椅上的韓戰終於輕聲問。
“腺體還在,只是受到過於嚴重的損傷以至於四分五裂了,需要手術來修複。但要知道,即使完全腺體修複之後,也會等級驟降,韓先生現在是S級的Alpha,但是之後可能很長時間都只會徘徊在D級甚至E級,想要恢復回到S級更是幾乎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