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每年八月,也不知道怎了,今年才六月份就開始“發瘋”。
每次方適進入這個狀態,劉寧南他們都特別怵。
平時他們如果有出錯的地方,方適要麽罵兩句就放過他們,心情好還會提點提點,而方適進入“發瘋”狀態後,他們只要出錯,方適就什麽話都不說,直接把數據還給他們。
明明沒有被罵,卻比被罵要可怕得多。
但方適進入這個狀態,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對劉寧南他們來說,每年方適醉心科研的時候,他們能學到的東西,幾乎是平時的十倍往上。
而且在這個時候有任何學術上的問題,都可以立馬找方適問,只要是方適會的,他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讀研究生之後,遇到什麽樣的導師純屬看運氣。
方適是他們圈內年輕一輩的大.佬人物,年紀輕輕就是教授,在學校還有自己的實驗室,酷愛做科研寫論文,他每年學生收得少,但是都在認真教,也不藏私。
劉寧南他們一屆的同學什麽樣的導師都有,甚至還有特別忙,幾乎見不到人影,只能靠師兄師姐帶的。
方適也忙,但不會不管他們。
而且像他們這樣每年有一個月時間,導師直接手把手教,簡直是上天的寵兒,被羨慕嫉妒的天選之子。
就是今年的天選來得有些突然。
當天晚上他們在實驗室待到九點,被方適趕回宿舍。
“老師你還不走嗎?”劉寧南問。
方適搖頭。
“你都站一天了,還沒吃晚飯呢,休息一下吧。”劉寧南說,方適早上六點過就進實驗室,中午就花了一小時吃飯休息,到現在幾乎幹了十四個小時。
“嗯。”方適說。
“老師你要吃什麽,我給你帶過來。”劉寧南說。
“不用謝謝。”方適揮手,“快回去休息。”
雖然每年都搞那麽一次,但劉寧南還是很擔心他們老師。好在方適每天都有鍛煉身體,至少體力跟得上。
劉寧南幾人和方適告別後,實驗室就只剩下方適一個人。
方適仰起頭扭扭脖子,長長舒了一口氣。
明天上午下午都有課,沒機會繼續宅實驗室,今天他想多待會兒。
劉寧南他們不清楚,對於方適來說,比起和甲方打太極,或是去教室給學生上課,他最喜歡的還是沉浸在實驗室裡的時光,讓他一整天在實驗室裡他都願意。
至少在這裡,他隻用專心到一件事情上,不需要思考其他。
方適有實驗樓的鑰匙,他想在這裡留多久都可以。
再次抬頭時,外面已經黑透。
褪去裝備,方適摸出手機,上面沒有任何消息,只有桌面孤零零的11:37提醒他,一天又要結束。
他已經快四十個小時沒睡覺了。
睡不著,也不敢睡。
一閉眼就想起楊羽凡最後看他那個眼神。
所以早上才會六點過就到實驗室,忙碌可以讓他暫時遺忘這些。
他知道逃避是很差勁的行為,可是他忍不住。
這不是他第一次逃避。
方適捏住鼻梁,長時間不睡,加上在實驗室站了一天,讓他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無比疲憊。
而且一出實驗室,那些他試圖躲開的紛擾,又瞬間衝進他的腦海。
他做了錯事,他又做了錯事。
他為什麽老是做錯事。
明明不想這樣的。
方適難受地看著手機桌面,在逐漸歸零的阿拉伯數字下,是他和楊羽凡在電玩城拍下的合照。
楊羽凡笑起來特別好看,標準的一排八顆牙,每次看著心裡都特別舒服。
就想能看他一直那麽開心的笑下去。
走廊的聲控燈因為沒有動靜,早已經熄滅。
方適站在漆黑一片的實驗室門口,只有手中那片瑩瑩的光照在他的臉上。
像一只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的困獸。
困獸紅著眼,小聲地說了句什麽。
聲音低到連他自己也聽不清。
方適當晚沒有回404。
他在學校教職工宿舍有房間,偶爾時間緊,會選擇到宿舍睡覺。
宿舍房間很小,一個人住完全足夠。
方適洗漱完後已經是凌晨。
他睜著眼躺在床上,舉起手機,點開微信。
置頂聊天框的最後一條記錄,顯示在前天。
他們已經整整一天沒說話了。
楊羽凡說要暫時分開,可是沒有說怎麽分開,分開多久,分開的時候能不能去找他,分開後可不可以給他發微信消息。
方適很迷茫,他說著談過一場戀愛,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戀愛經驗,加上他和楊羽凡有十多年的年紀差,他不知道自己那個年代的想法,放到楊羽凡身上是否適用。
他不懂,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麽做,生怕自己哪兒做錯了,就被宣布死刑。
明明在科研上得心應手,膽大熟練,面對楊羽凡時,卻唯唯諾諾到發個微信問一問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不是該給楊羽凡發消息,可萬一楊羽凡不想看到他的消息怎麽辦。
他好想楊羽凡,平時晚上他們都會視頻聊天,哪怕白天沒辦法見面,晚上也可以透過屏幕看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