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肅不大適應他這種口氣,大概因為他在國外待太久了吧,說話有一種精英階層居高臨下的生硬感。
但似乎邏輯上也沒錯。
蕭肅沒有再辯駁什麽,跟他回了碧月湖。
劉阿姨知道方卉澤要回家住,已經把他的房間收拾好了,蕭肅跟她說自己一個學生也要在家住一陣子,讓她把自己隔壁的客房也整理一下。
“你學生?”方卉澤有些意外,“那個叫榮銳的?他也要住到家裡來?”
蕭肅鬱卒得完全不想解釋,隨便編了個借口,說:“他那個……寒假要打工,不能回老家了……他幫了我很多,我就請他住到家裡來——學校宿舍環境不好,再說也馬上要過年了。”
方卉澤皺了皺眉,遲疑道:“家裡還有然然,他一個半大小子住進來不方便吧?”
“……沒事,然然跟他很熟。”蕭肅擺擺手,“我累了,回房休息一會兒,晚上他過來還要幫他安置……小舅你也歇會兒吧,晚飯見。”
方卉澤欲言又止,還是點了點頭:“去吧。”
蕭肅回房換了家居服,實在沒力氣洗澡了,躺在床上假寐。躺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有點乾淨得過分,明明從火場回來一身一臉的黑灰,也不知道是誰幫著擦乾淨的。
哦,還能有誰,蕭然一個女孩子,只有榮銳了。
蕭肅忽然覺得有些生無可戀,渾身上下都被個小屁孩看光了,雖然大家都是男人也沒什麽,可是……這不是都不大直麽?
話說,我會不會太難看了?
蕭肅對自己的外形突然產生了巨大的不自信,論臉他沒什麽可擔心的,從小到大他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但論身材……太乾癟了吧?
蕭肅伸進衣服摸了摸自己並不存在的腹肌,以及存在感極小的胸肌,驚覺自己這半年多確實瘦了很多,肋骨一條條跟搓衣板似的。
其實以前他挺結實的,十幾歲的時候踢過校隊的前鋒,腰是腰腿是腿,照片還上過比賽海報。
要是那時候遇上榮銳就好了,也讓他看看自己英姿颯爽的一面……蕭肅天馬行空地想著,隨即被自己幼稚的想法弄得想發笑——都這時候了,發得哪門子花癡?
能活著都不錯了,還不知道這樣幸福的時光能持續多久,也許到明年這時候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一想這個就笑不出來了,蕭肅歎了口氣,又開始思考方卉慈的事,如果不是方卉澤和陳醫生泄露了過敏源的秘密,那麽是誰向她下的手?
和丁天一有關的,和他們家有仇的……洪穎?
對,那張照片,十幾年前方卉慈曾經拿著一張年輕女人的照片,和洪穎有幾分相似。如果照片裡的人和洪穎有關,且和他們家早有淵源,也許知道方卉慈香樟樹花粉過敏!
那張照片在哪兒?
蕭肅爬起來,打算去書房找找,剛出房門,就看見劉阿姨端著一盤水果上來:“阿肅你醒了?正好把水果給阿澤送過去,他就喜歡冬天吃西瓜……你別吃了,西瓜寒涼,等身體好點再吃。”
蕭肅接過來,抬腳往走廊東頭方卉澤的房間走去,劉阿姨卻把他叫住了:“他在書房呢,我剛看他進了書房。”
“哦?”蕭肅又折向另一頭的書房,敲敲門,卻沒人應,推門進去,裡面空無一人。
蕭肅將西瓜放在桌上,踩著梯子打開書架頂層的壁櫃,發現裡面像是被人翻過,父親生前的相冊順序亂了,母親的日記也有點凌亂。
誰動過裡面的東西?蕭肅有很長時間沒回來過了,搞不懂是之前有人翻過,還是剛才方卉澤進來找過什麽東西,隨手整理了一下,繼續找那張照片。
他記得那張照片被方卉慈放在一個黃楊木匣子裡,三十公分見方,裡面似乎還有幾件衣服,以及別的器具,沉甸甸的。
但他翻遍了書櫃所有的格擋,也沒找到那個匣子。
難道是在閣樓的儲藏室裡?蕭肅有些累了,坐在電腦椅上休息了一會兒,隨手捏了一片西瓜,咬了一小口,沒敢吞下去。左右他神經元退化,吃不出什麽好味道來,過過癮就算了。
端著西瓜又去了方卉澤的臥室,沒人,行李箱都沒打開,就堆在窗戶下面。
蕭肅將西瓜放在床頭櫃上,衝浴室喊了一聲“小舅”,沒人應。
哪兒去了?蕭肅嘟噥了一句,懶得管他,反正三十幾的人了也丟不了,於是徑自去了閣樓。
閣樓裡很久沒打掃過了,落滿了灰塵,東面安置這各種淨水器、電機水井,西面則是儲藏室。蕭肅發現儲藏室的門把手是乾淨的,像是才被人握過,推開門一看,裡面大大小小的壁櫥和紙箱子也有被人移動過的痕跡,和地面灰塵的印痕不完全重合。
什麽情況?
蕭肅心頭疑竇頓生,隨手打開壁櫥和紙箱看了看,仍舊沒有那個黃楊木匣子。
忽然,儲藏室那頭“咯噔”一聲,蕭肅嚇了一跳,揚聲問:“誰?誰在那?”
頓了片刻,方卉澤的聲音回答:“是我,阿肅?你怎麽上來了?”
蕭肅皺眉,穿過雜物堆砌的過道,走到儲藏室盡頭,那兒有一個半高的推拉窗,外面連著屋頂的露台。
這會兒窗戶是打開的,方卉澤站在露台上,伸手:“出來吧。”
蕭肅拉著他的手從窗戶跨出去,外面天已經麻麻黑了,風很大,但星星異常明亮,俯瞰碧月湖,湖面倒映著兩岸燈火,與星辰相映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