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卉澤咬了下牙,問:“半年?一年?為什麽不讓陳醫生告訴我?”
蕭肅冷笑了一下,道:“從我媽發現你和王桂玉相認,還是從她藏起了那個黃楊木匣子開始?”
方卉澤忍耐地閉了下眼,道:“別跟我慪氣,阿肅,告訴我多久了。”
“慪氣?你把這個叫做慪氣?”蕭肅動了動手,露出被皮帶邊緣磨出血的手腕,“那你倒是告訴我,多久了,你變成這樣六親不認、窮凶極惡有多久了?在你愛的人面前,你也這樣道貌岸然、裝模作樣嗎?文森知道你的真面目嗎?”
“住口!”方卉澤揚起手,眼中掠過絕望的怒意,然而終究沒有扇他,深吸一口氣,把一切情緒都憋了回去,“行,你愛死不死,我現在就問你一件事——東西在哪兒?”
“你猜我會不會告訴你?”
“蕭肅!”方卉澤厲聲道,“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我可以現在就把蕭然叫過來!”
“你叫!你叫她來!”蕭肅急怒攻心,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但態度極為強硬,絲毫不受脅迫,“只要她出現在這裡,我保證你永遠都拿不到那個匣子!我話放這兒,方卉澤,你有種就殺了我們兄妹倆,我死了自然有人送你和你那個媽上西天!我們陰曹地府見!”
“你……好!很好,你就這麽盼著我死,是嗎?”方卉澤嘴唇微顫,眸色暗沉,翻湧著極為複雜的矛盾,有憤怒,有絕望,有恐懼,還有如墜地獄的傷心。
一息之後,他頹然跌坐在椅子裡,捂著臉,發出帶著哽咽的吸氣聲。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方卉澤低聲說,“小時候,你爸打你,你從不求饒,每次都是我替你道歉。高年級的學生約你茬架,你就是打不過也硬要打,害我跟你一起頭破血流……你從來都是這麽強,不低頭,不認輸,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蕭肅,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他語氣低沉,透著錐心般的痛苦和絕望,仿佛此刻被挾製的人不是蕭肅,而是他一般。
“我知道,你現在恨我,怕我,在你眼裡我是殺人犯,是魔鬼……可是你不懂,你不懂我過著什麽樣的日子,我在用多大的力氣和這操蛋的人生妥協。多少次我站在懸崖邊,聽見風聲從耳邊刮過,真想就這麽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我一想到……一想到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就又硬著頭皮往下活。”他看著蕭肅,眼神悲哀,恍若判了死刑的囚徒,“阿肅,你小時候跟我說,你好怕自己最後會變成一個困在黑匣子裡的孤魂,活不成,又死不了……我告訴你,我的靈魂被困在黑匣子裡,已經很久,很久,很久了。”
“所以,你是在讓我可憐你,把你的殺人證據交給你嗎?”蕭肅心中隱隱有些惻然,但想想躺在醫院人事不省的母親,想想無辜慘死的周律師,心腸又變得冷硬無比,“你還有什麽劇本,接著演。”
方卉澤低低罵了一聲“操”,頓了下,抹了把臉,面無表情地道:“你是鐵了心不打算把那些東西給我了,是吧?”
蕭肅沉默不語,劍眉倔強地擰在一起,蒼白清瘦的面孔襯著濕漉漉的黑發,脆弱無比,卻凜然無懼。
“好。”方卉澤起身拿起自己的大衣,在衣兜裡翻出一個小小的注射槍。
“你幹什麽!”蕭肅掙扎了一下,沒掙開。方卉澤卷起他的衣袖,將槍裡的藥品打進他的上臂。
“睡吧。”方卉澤拂開他額頭的碎發,撫摸他光潔飽滿的額頭,用拇指輕輕撥開他眉心的豎紋,像小時候一樣一下一下摩挲他的鼻梁。
蕭肅努力睜大眼睛,然而疲倦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越來越虛空,最終無法抑製地沉入了昏睡。
第98章 S2
榮銳掛斷蕭肅的電話, 直覺他在那匣子裡找到了什麽致命的證據。
方卉慈藏了它這麽多年, 方卉澤幾次三番在家中尋找, 裡面的東西絕對和王桂玉, 和他的身世有關。
“蕭老師要來嗎?”伍心雨問, “他多久到?我去門口接一下。”
“他從碧月湖過來,得半個小時。”榮銳道,“你忙半天了,歇會兒吧,我去接他就行。”
“那好,我先去處理數據存檔。”伍心雨進了實驗室。榮銳將那幾張單子拍照發給孫之聖,不過片刻孫之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確定?你確定方卉澤是王桂玉的兒子?”
“確定,伍心雨不會鑒定錯的。”榮銳道, “現在可以批捕抓人了,昨晚試圖謀殺關九的是方卉澤, 那塊玻璃上是他留下的血漬。”
“已經叫人去辦了, 幾分鍾內專案組的人就會出發去他公司。”孫之聖說,“洪穎這邊也讓人去采血了,如果證明她和方卉澤有親子關系,我們可以就國籍問題做做文章。”
“她現在什麽態度?”
“還那樣, 囂張得很。”孫之聖說, “等會兒我把方卉澤批捕的消息告訴她,看她還能不能這麽淡定。”
榮銳相信她不會繼續淡定下去的,母子連心, 她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怕就是方卉澤這個親兒子了,否則昨晚不會為了他跳出來吸引視線。
昨晚出手殺關九的是方卉澤,中槍的也是方卉澤,洪穎當時應該是在後門接應他,見他馬上要暴露了,才不得不現身,製造機會讓他逃走。
她算盤打得很響,她身上沒槍傷,案發現場又沒留下她的任何痕跡,再加上越南國籍,三重保險堅不可摧。可惜她不知道,她和方卉澤的DNA早就落在了警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