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兩聲,他又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後來馬強被人割喉,我們私底下都悄悄說活該。也就是王桂玉家沒人了,要是有個兄弟,早把他打得屎都冒出來。”
“王桂玉家沒人了?”
“是啊,她是獨生女兒,要不然家裡也不會死命供她上學。”老校長說,“可惜她命不好,大學畢業之後家裡出了車禍,爹媽都死了,所以馬強他們家才敢這麽欺負她。”
榮銳道:“聽說她有個情夫?有人說當年就是她的情夫幫她殺了馬強。”
老校長道:“這種事誰知道呢?都說她有情夫,可誰也沒見過啊。這麽多年了,警方不也沒找到麽?唉,算了,人都沒了,再說這些對死者不敬……”
“您說什麽?”榮銳驚訝地打斷他,“人沒了?王桂玉也死了?”
“是啊,有……七八年了吧?”老校長掐著指頭算了算,說道。
2012年,馬強被割喉而死,王桂玉被警方逮捕,折騰了幾個月,最後因為證據不足又被放了出來。
雖然警方宣布她無罪,但婆家人早已對她恨之入骨,認定她水性楊花,勾引野男人殺了馬強。所以王桂玉在村子裡根本待不下去,勉強過完春節就離開了。
之後她變賣了家中的房產,在靖川市租房居住,考了母校的專升本,兩年後又考上了研究生。
研究生畢業以後,她離開了靖川市,在長三角一家醫藥公司做研發,幾年後,公司組織優秀員工出國旅遊,她在國外與同事走失,經當地警方多方尋找,在一處海灘的礁石縫裡發現了破碎的衣物和飾品,最終被判定為溺水而亡,葬身大海。
“自從馬強死了以後,王桂玉就離開了我們馬王村,這麽多年一次也沒有回來過。”老校長說,“我知道她的死訊,還是2023年的時候,一個跟她上同一所大學的學生回來過寒假,跟我說師姐死了,死在國外,連屍身都沒能帶回來。”
提起這個老校長歎息不已:“唉!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王桂玉這姑娘,從小兒就比旁人都聰明,比旁人都努力,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左右拗不過命啊。”
命?到底什麽才是命?蕭肅茫然地想,命這個東西,真是玄而又玄,它不管你是否聰明,是否努力,甚至不管你作惡還是行善,就這麽自顧自地支配著你的人生,你的一切……
王桂玉可以算是農村女人奮鬥的典范了,少時努力學習,青年嫁人生子,中年遭逢巨變,仍舊勇敢地回到校園,重新開始……
可是命運分配給她的,仿佛只有苦難,只有折磨,不管她怎麽努力生活,仍舊擺脫不了悲劇的結局。
下午三點半,蕭肅和榮銳告別老校長,離開了馬王村。
車子行駛在陽光斑駁的村道上,蕭肅的心情卻十分沉重,一方面是為王桂玉的命運感到唏噓,另一方面……線索又斷了。
看到那本點名冊的時候,他一度懷疑王桂玉就是替石鵬報仇的人,畢竟初戀是最難忘的,性格極端的人很可能記一輩子。而且她曾經是謀殺馬強的嫌疑人,即使最後洗脫罪名,仍然有指使殺人的可能性。
可是她竟然死了。
2023年,至今足足有六年,而死人是沒辦法從墳裡跳出來殺人復仇的。
“在想什麽?”榮銳見他沉默不語,問道。
“哦?沒什麽。”蕭肅說,“看來今天白跑一趟了,王桂玉已經死了六年了,不可能是復仇者。”
“確實,我也沒料到她已經死了,還死得這麽蹊蹺。”
“蹊蹺?為什麽?”不是普通的墜海嗎?
“其實不光是她的死,她的整個人生際遇都透著蹊蹺。”
蕭肅奇道:“怎麽說?”
榮銳道:“王桂玉,農家獨生女,1996年全村唯一的女大學生,和班長情投意合,八年後卻嫁給了害死班長的仇人。然後被家暴,指使情夫反殺丈夫,遭到婆家迫害,離開農村繼續求學,一路念到碩士,成為大企業的工程師……最後居然在海外旅遊時墜海身亡,屍骨無存。”
被他這樣抽筋扒皮地總結一番,蕭肅也體會到了一絲違和感——這種跌宕起伏的人生劇本,連豬精佩奇都不敢寫吧?
“即使這樣粗粗一算,她的履歷也夠傳奇的了。”榮銳道,“我現在很想知道,如果把細節填補進去,她還會給我們什麽驚喜。”
頓了下,他對蕭肅說:“哥,你幫我在UMBRA上跟老孫說一聲,我要石鵬、馬強和王桂玉三個人既往所有的履歷,尤其是王桂玉的,越詳細越好。”
孫之聖辦事總是雷厲風行,隻隔了一天,該查的已經查到了。周三傍晚,蕭肅一下課便接到榮銳的通知,叫他去LOFT開會。
孫之聖和吳星宇“同居”了這麽些天,肉眼可見地滋潤了不少,皮膚白了,衣服熨帖了,連五官似乎都好看了那麽一點點。
蕭肅真心誇讚了兩句,孫之聖卻殊無喜色,憂心忡忡地說:“不要吧,我這張臉可是百年難遇的極品,當初專門請專家做過分析的,記憶度為零……這要是變得跟你們似的,我以後還怎麽往國安高層發展啊?”
蕭肅沒想到自己馬屁拍馬腿上了,一時間十分尷尬。榮銳卻誠懇道:“我哥只是客氣一下而已,即使他說真的,你的記憶度也不過從零變成了零點五,離我的一百分還差很遠,所以你不用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