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潮沒敢抬頭,他怕自己的目光裡有同情,那太傷人了。
兩個人在沉默中走了一會兒,解春潮有些艱難地開口:“你如果很想聽我的故事,我也可以講給你。我和方明執的婚姻不過是個空架子,說多了可能就會糾結誰對誰錯。但其實這種事情都很簡單,無非就是至少有一方不愛。
我和方明執,其實算是長輩安排吧。我爺爺和他爺爺關系很好,年輕的時候就約定了以後要結親。
方明執挺好的,是方方面面的好,對我也挺好。但是我不一樣,雖然我不至於妄自菲薄,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和他門不當戶不對。可我卻在很多事情上不懂得適可而止。總而言之我們倆就是不合適。最近我們倆都把這件事想通了,所以應該最近……就會離婚了。”
解春潮並不想和一個還不算太親近的朋友剖析誰對誰錯,何況如果說這一世的方明執真的做錯了什麽,也不過是執迷不悟了一段時間,現在他想通了,和自己一拍兩散,各有各的路,沒什麽可指責。
只不過是人們常說你遇到一個可憐人,就把自己的可憐說給他聽聽,他就能覺得自己沒那麽可憐。向成斌痛失了愛了一輩子的小男孩,解春潮除了把自己的傷疤挖出來給他看看,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向成斌聽他說完,直言不諱道:“你還愛他嗎?”
解春潮怔住了,他重生以來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大約過了三秒鍾,他眨眨眼:“不愛了。”
向成斌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相信,努著嘴點了點頭:“這樣挺好,你們都解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有點久了,解春潮心底裡湧上來一股倦意,他有些疲憊地說:“要不然我們回去吧,已經不早了。”
向成斌一抬手表,不鏽鋼的表帶在昏暗的路燈光下亮閃閃的,他有些訝異地說:“時間過得真快,已經快十一點了嗎?”
解春潮點點
頭:“今天很充實,說實話這樣散散心,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向成斌聽他這樣說,很高興似的:“春潮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解春潮不明所以,中規中矩地回答了:“和你聊天挺開心的。”
向成斌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解春潮:“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春潮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解春潮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沒想到向成斌的轉彎這麽急,甚至有些懷疑是自己會錯了意。
向成斌沒等他回答,繼續說:“我這麽說,你可能會覺得我沒禮貌。但是真的,在我的想象裡,我的小男孩長大以後就應該是你這樣的。漂亮,善良,對人很溫柔。”他看解春潮想要說話,像是怕被他打斷:“你先聽我說完。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如果說我的小男孩去了星星上,你就像是他留在世間的一個殘影。但是我很清楚,除了像我的小男孩,你也有許多獨特的地方。你令我著迷。那次遠足的時候,我其實就在表達,希望你看看我。”說完他伸出手去握住了解春潮的手。
那隻手濕涼濕涼的,解春潮甩了一下卻沒甩開,終於失去了耐心,有些暴躁地說:“向成斌,你是不是搞錯了?
向成斌突然把他向後一推,抵在了牆上,用雙臂圈著他:“如果方明執愛你,珍惜你,那我的小男孩就也是快樂的。可是方明執不愛你,為什麽不能讓我來照顧你?我也溫柔也優秀,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解春潮並不畏懼,迎著光抬起頭來:“向成斌,你說你要和我當朋友,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朋友以外的人來看待。如果我知道你有這方面的想法,我絕不會和你接觸。”
向成斌向後退了半步,沉默了半晌,有些絕望地笑了:“所以你不是他嗎?”
解春潮沒多想,憤怒壓過了理智:“我當然不是!我是解春潮,不是其他任何人。”
向成斌靜靜地站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解春潮拉緊了被向成斌拽得有些松垮的衣領,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冷冰冰地喊住:“站住。”
解春潮從來沒聽過向成斌這樣講話,不由心中一凜,頓住了腳步。他警惕地抬頭一看,才發現四周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糟了。
解春潮知道自己懷著孕,根本跑不快,聲音緩和下來:“成斌,今天真的晚了,我們又看了歌劇。你今天說的話我就當沒聽過,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商量。”
向成斌聲音很低沉,浸著沉甸甸的悲傷:“為什麽你們不能把他還給我?其他人我都不要,我又不貪心。春潮,我們如果真的是朋友,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解春潮轉過身耐心地跟他解釋:“我不是他,但是你以後一定會遇到和你般配的人。”
向成斌痛苦地搖搖頭,又帶著希望看向解春潮:“你真的可以把他還給我。”
解春潮眉頭皺起來:“成斌,你冷靜一點。”
向成斌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把蝴蝶——刀,慢慢靠近解春潮,表情很虔誠:“只要把你打開,我就能找到他,他就會回到我身邊。”
幾乎是一瞬間,解春潮的後背就全濕透了,他小步地向後退著,低聲說:“你的小男孩像是天使一樣善良,難道他希望看到你傷害別人嗎?”
向成斌壓低了聲音,試圖去捂解春潮的嘴:“那我們聲音輕一點,別讓他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