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潮這一世完全沒有和方明執親近過,但是他畢竟愛過方明執整整一生,一下就感覺到了方明執身上不同尋常的壓抑。
方明執把匣子放下之後,先走過來把解春潮的衣襟掩好了,眼睛甚至沒有在看他,聲音說不出的喑啞:“你先坐一會兒,衣服還有點涼。”
沒等解春潮答話,他就轉身把皮匣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來一雙米色的小羊皮短靴和一身深藍天鵝絨的騎馬裝式禮服。
北方的暖氣早就停了,方明執把空調打開,正吹著掛起來的衣服。
解春潮在一邊安靜地坐著,看著方明執自顧自地忙來忙去。
房間不大,很快被方明執穿的珍華烏木充斥。
那味道解春潮記得,方明執喜歡這種老成的味道,但是今天這味道裡卻透出一股突兀的甜。
如果解春潮沒記錯的話,珍華烏木並不是一支甜調的香。而這股帶著可可香的甜味,來自另一支完全不同的香水,雖然和TF一樣都是檀香調,卻風馬牛不相及。
源源不斷的乾熱空氣從空調裡湧出來,室內的溫度也越來越高,絲絲縷縷的甜香氣息逐漸編織成網,越過了原本中規中矩的烏木煙熏調,佔據了全部的空間。
方明執卻沒有絲毫察覺,還在替解春潮捋著襯衫上的淺褶。
“好了,你換吧。”方明執把襯衫拿給解春潮。
解春潮也假裝什麽都沒發現,接過他遞來的襯衫,三下五除二地套上。他想問問他怎麽臉色這麽差,但是再想想,覺得自己一個準前夫,有點管不著。
一直到了婚禮現場,方明執都沒再跟解春潮說過什麽話,解春潮也沒什麽特別想跟他說的,兩個人就一路沉默著。
朱鵲的婚禮總共中午和晚上兩場,解春潮和方明執參加的中午場邀請的大多是些年輕人,氣氛相對輕松些。
朱鵲看見解春潮挽著方明執過來,松了一口氣似的,先客氣地跟方明執打了聲招呼,又有些緊張地抓著解春潮的手,低聲問:“怎麽才來?”
解春潮記得前一世中,朱鵲在經歷了一場刻骨銘心的**之後,一直沒有再遇見合適的人。
解春潮很慶幸朱鵲在這一世遇見了明淑,而不是像他自己一樣,重蹈著前一世的覆轍。
他摸著朱鵲一手的濡濕,知道他沒有表面上那麽從容淡定,笑著回他:“恭喜啊小三爺,以後有人陪著了。”
朱鵲心裡覺得委屈了解春潮,但是當著方明執的面也不好說什麽,拉著他往親友席上走。
方明執的眼睛在朱鵲拉著方明執的手上落了一下,又移開了,什麽也沒說。
解春潮沒想到他哥哥解雲濤比他早到了,正在桌子上和鄰座聊著天。
朱鵲把解春潮安排在了解雲濤空著的一側,方明執也緊挨著解春潮。
這一桌對於解春潮而言大多是生面孔,但是挨著解雲濤,他很有安全感,也不大在意其他的都有誰。
按照解春潮以往的經驗,這種場合對於方明執而言不過是換了個工作地點,他稍微吃點什麽意思意思,就不斷有人過來和他套近乎攀關系。方明執是個敏銳的捕獵者,能從隻言片語間建立起詳細的利益關系網,根本不會浪費每一個有利於方圓的發展機會。
“你不用和我坐一起的,我看到童樺也來了,你直接坐過去就可以。”等到客人都落了座,解春潮低聲對方明執說:“朱鵲不會介意的。”
方明執手搭在膝蓋上,五指微微扣緊了一些,聲音裡卻沒什麽情緒:“我為什麽要和童樺坐在一起?”
解春潮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聳聳肩說:“無所謂,你喜歡和誰坐一起都行。”
解雲濤無疑是聽見了這一句,輕輕推了解春潮一下:“最近沒胃疼了吧?”
一說起這個,解春潮就滿心的得意,又跟解雲濤炫耀:“根本不會,我現在可有口福啦!我有個朋友的媽媽特別會做飯,聽說我胃不好一直很照顧我。我覺得直接給人家錢
太不好,我給她送過一個掃地機器人,一個養生泡腳桶,還托人從西寧帶過枸杞。你說接下來我還應該送點什麽比較好?你說要是別人送東西給咱媽,她會喜歡什麽?”
解雲濤不過問了他一句,哪想到他回了這麽大一串。他又不是能說會道的性格,乾咳了兩聲,有些無奈地說:“送個大紅絲巾吧?我看好多阿姨都喜歡那個。”
解春潮恍然大悟:“啊,就是桑蠶絲那種吧,薄如蟬翼,然後有很多彩色的大花,照旅遊照的時候可以兜在頭上的那種?”
解雲濤茫然地點點頭:“應該就是那種,你挑著貴的買,應該沒問題。”
解春潮當下就要掏出手機來挑絲巾,吉時卻到了。
主持人詼諧地祝福了新人,就到了新娘的父親把新娘交給新郎的環節。
葉明淑的父親看起來有很濃的書卷氣,他鄭重地把葉明淑的手放進朱鵲手裡,問他能不能照顧好他最重要的寶貝。
這場景多熟悉。
“明執,解春潮長到這個歲數,家裡沒讓他受過一點委屈,他和你結婚,我也希望他能過得平安快樂,你能做到嗎?”解春潮還記得父親曾經這樣問過方明執。
方明執當時是如何回答的?
“父親,請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春潮的。”他說得鄭重,讓解春潮覺得自己的一生都值得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