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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陸南川抱著浴血的顧玉琢時那種深切的絕望是否真實,只有顧玉琢感受到陸南川握著他的手意外地冰涼並顫抖著。
這一場戲結束,郭天禾安排陸南川休息了小半天,顧玉琢和薑鷺的戲繼續。
天冷得不行,袁茂在房車上給煮了薑湯,陸南川收工時候他過來請,說陸老師去歇會兒,喝口湯驅驅寒。陸南川卻沒挪窩,披個大羽絨在現場看著,說勞駕把薑湯拿過來吧,給小顧也帶一桶。對了,放保溫杯時候別太燙嘴,要不喝不下去。
細致程度,能讓圓圓當場失業。
一周後,薑鷺殺青了。
再之後就是胖子,緊隨胖子的是顧玉琢。
從薑鷺離組開始,離愁別緒就掛在所有人頭頂上了。
顧玉琢是這裡面最嚴重的一個,他除了在鏡頭前能維持住“演員的自我修養”,其他時候簡直憂愁得像一朵黑黢黢的積雨雲。
但黑雲在起初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喪成這樣,直到薑鷺臨走前挺感慨地道了句,雖說大夥都在一個圈子裡,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碰上了,保重。
簡單一句話,像道驚雷一樣,把他給劈明白了。
以後就見不著陸老師了。
也許參加活動能碰上?
但陸老師並不愛參加有的沒的活動。
或許……頒獎典禮?
別逗了,根本不在一條賽道上。
啊,好鬱悶。
於是,鬱悶的情緒就這樣一直籠罩著他直到殺青宴。
喝了兩杯,顧玉琢出去給饒曉倩打了個電話,說暫時不想走,能不能留下多學習兩天。
饒曉倩在那邊冷笑一聲,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嘛!麻溜兒地給我滾回來,安排了一堆工作你跟我說你要多留兩天?做什麽春秋大夢。
顧玉琢歎氣,惆悵地掛斷了電話。一轉身,恰好正對著巴掌寬的門縫。那道縫隙把陸南川框在中間,跟幅立體畫一樣。
周圍人都在推杯換盞,一個桌上的同事們三杯黃湯下肚就開始坐不住了,互相躥了位置,勾肩搭背地吹牛逼。
只有一個陸南川,雖然坐在這個場景裡,卻看著格格不入。
還是那個原因,不是他非要端著,是別人輕易不到他面前“打醉拳”。
顧玉琢推門進去,想著要跟陸老師喝兩杯,實在不行晚上回去他們自己再聚個小范圍的,搞個麻小配啤酒,一醉方休。
他這麽打算著,剛要往陸南川那邊走,沒料陸南川站起來了,手裡拿著手機,眉皺著,兩人就這麽擦肩而過。
“誒,小顧,來來,跟哥喝一杯嘛。”
段驍也不知道怎麽喝的,舌頭都大了,一看見顧玉琢,跟打了雞血一樣搖起他的手,平時偽裝道士的仙風道骨全都喂了狗。
手裡被塞了酒杯,顧玉琢眼神還是不經意往門那邊瞟了下——
看著挺生氣的,是出什麽事了?
什麽事也沒出,陸南川只是出去接個電話。
只是打電話這個人挺煩,是他爸。
陸廣華這個人要找別人看不看時間場合是分人的,如果通話對象是合作夥伴,是能給他帶來利益的人,他就會三思而後行,但如果這人是他兒子,凌晨打電話也不是稀奇事。
陸廣華說:“上次跟你提的事兒考慮怎麽樣了?”
陸南川站在空蕩的安全樓梯上,聲音都帶著回響:“不去。”
“明年院線排期挺緊張,好檔期根本擠不進。”陸廣華話音一轉,說別的了,“你這帶點懸疑色彩的文藝片,靠那幾個讓人都不好意思張嘴的人脈,能幫你排到年節假期裡去嗎?”
陸南川眉峰一抬,笑了:“你要拿排期換這麽個小事?”
陸廣華也跟著笑起來:“我思來想去,我兒子要的不就是這點兒東西麽。給你投錢的幾位是新貴沒錯,可這新貴啊,除了‘貴’它不是還佔了個‘新’字麽,能量上,是差了那麽一點點。”
“行,成交。”陸南川說,“別想著拿五一、端午來糊弄我,國慶、賀歲,你自己挑。我是沒本事擠進好檔期,但搞砸一個雕塑展,一點也不難。”
陸廣華嘖了聲:“還是這麽幼稚。”
掛斷電話,陸南川很緩慢地籲了口氣。
從樓梯間的窗戶看出去,他發現窗外地面上濕了一片。
落雪了,細小的雪粒紛揚而下。
可惜地面溫度高,存不住雪,沾在地面上迅速就化了。
一天一地,能打著旋兒飛的時候潔白無瑕,有所依傍時反而和泥汙混為一談。
顧玉琢喝的有點多了。
都怪段驍這個神經病。
姓段的說他失戀了,談了三個月的女朋友忽然要參加騎行隊伍,跟著一幫人往川藏線上去了。臨走前給他來了個電話,說兩人不合適,三觀不和,好聚好散吧。
作為一個創作者,段驍覺得自己情感過於豐沛,所以受的傷也就格外深。
他和黑崽一杯又一杯,等回過神,一瓶白的就剩點兒底了。
陸南川回到包間,看見的就是這麽個豪爽場景,想說讓他少喝兩杯已經來不及了。
散場時候,段驍是讓人扛回去的。顧玉琢也沒比他好多少,整個人搭在陸南川肩上,渾身酒氣地念叨陸老師陸老師,咱倆再續一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