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穆煦已經聽過無數遍,從穆白螢口中、穆越澤穆越耀口中、所有見過暨鈳的人口中,像一張萬能的通行證,仿佛講一遍便能和穆煦親近一層。穆煦神色淡淡,說:“都過去了,我媽現在過得很好。”他絲毫不提穆白螢的態度,隻說她過得很好。
穆越澤聽出來穆煦的弦外之音,他說:“但她還是恨池琰。”
“她從未停止過。”穆煦說,他放下瓷碗,向來溫和的眉眼透出幾分陌生的恨意,“不然我也不會回到這裡。”
穆越澤拍拍穆煦的肩膀,說:“池琰算是你父親的半個老師,雖說後來他們倆因為華金的事情鬧得很凶,但池琰從未耍過陰招。而且你父親是急性心臟病過世,嚴格來說,他的死和池琰沒有多大關系。”
“白瑩打小要強,她眼裡容不下失敗。你父親走後池琰掌管華金,這就是她眼中最大的失敗。”穆越澤說,“可她忘了,華金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無論是池琰掌管、暨鈳掌管、還是你掌管,都不是實質意義的‘掌管’。”
“我知道。”穆煦說,“可我母親要贏。”
穆越澤愣了一下,他表情複雜,沉吟片刻,說:“你不止為你母親而活。”
餐桌上一片安靜,穆煦不說話,穆越澤拾起筷子吃菜,穆越耀披著一身煙味推開門走進來:“外面挺冷。”
“少抽點煙。”穆越澤說。
穆越耀充耳不聞,坐到穆煦身旁,樂呵呵地問:“瞧你愁眉苦臉的,你大舅又叨叨你了?”
“還好。”穆煦悄然收起外放的情緒。
穆越耀察言觀色的天賦一絕,他能準確的感覺出別人積極或負面的精神狀態,簡直是人型測謊儀,他說:“甭理他,他當年差點去當老師。”
“而你當年差點去當警察。”穆越澤說。
“要不是二姐跟暨鈳跑了,哪兒輪得到你管金龍。”穆越耀說。
穆煦看著倆兄弟鬥嘴,平白有些羨慕,穆越澤說:“吃飯,就你話多。”
“嘁。”穆越耀夾給穆煦一筷子土豆絲,“小煦多吃點。”
“我吃飽了。”穆煦說,“來之前我在外面吃過的。”
“哦對了,我聽說你把池家小子弄家裡養著了?”穆越耀感興趣地問,“你跟他玩得怎麽樣?”
“挺好的。”穆煦說。
“你該有個朋友。”穆越耀說,“池家小子雖然凶了點,”他上下打量穆煦,“我覺得你能治治他。”他唇角噙一抹壞笑,“氣死池琰那老頭子。”
“閉嘴。”穆越澤見穆越耀三兩句話把他之前的苦心教育攪合得稀巴爛,氣得伸手拍了下穆越耀的後腦杓,“小煦別聽他的。”
“聽我的總沒錯。”穆越耀躲開穆越澤的手,抱著碗坐遠一些,“池琰為難你爸的時候,我還在上學,沒機會幫二姐出氣,我看他老不順眼了。”
“這下你知道他為什麽不結婚了吧。”穆越澤說。
“但我有孩子。”穆越耀說,“我有四個。”
“我也有孩子。”穆越澤說。
“……大舅二舅。”穆煦抬手中止這場幼稚無比的比賽,“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先回去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穆越澤說,他看向穆越耀,“你的小孩又不是自己生的。”
“收養的小孩也是小孩。”穆越耀說,“進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
穆煦端著碗站起身,范雲倩說:“放那吧,等他們吃完我一起放進洗碗機。”
“好的,謝謝舅媽。”穆煦放下碗,抽一張濕巾擦擦手,拿起外套,“我走了,舅舅們有事的話,直接給我打電話。”
“好嘞。”穆越耀擺擺手。
穆越澤站起來跟在穆煦身後:“我送你。”
路燈照亮四合院門口的一小片地方,穆越澤為穆煦整理好領帶,他說:“現在的穆家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穆家,我和小耀始終是你的後盾,就像池琰是池家的後盾一樣。”
穆煦說:“謝謝舅舅。”
“別再說什麽你和穆家,我們是一家人。”穆越澤說,“常聯系。”
“好。”穆煦笑起來,眸子中倒映著星星點點的暖光,語氣輕快,“我走啦,外面涼,大舅快回去吧。”他轉身,穿過細窄的巷子,轉頭,看到穆越澤站在四合院前朝他揮手。
路邊停靠的紅旗汽車閃了下大燈,穆煦拉開車門坐進去:“回書香園。”
池君韜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喝多了,眼前發暈,聽不清耳邊鬧騰的聲音是說話聲還是別的什麽聲音。他皺起眉頭,狠拍一下桌面,發出“咚”的一聲。
周圍驟然安靜,摟著女伴嘻嘻哈哈的曹瀚洋心下一咯噔,看向池君韜身旁白淨的小男孩:“你灌了他多少杯酒?”
“……我、我沒灌他。”小男孩怯生生地說,“池少自己一直喝,我、我攔不住。”
曹瀚洋推開女伴,站起來彎腰湊近池君韜:“池少,池少?”
“滾開。”池君韜推了下曹瀚洋,聲音凶戾,動作卻輕柔,“離我遠點。”他覺得煩躁,像心頭燒了一把火,扶著桌子踉蹌起身,“我要回去。”
“回哪兒啊祖宗。”曹瀚洋忙扶住他,“你這樣子被人拐賣了都不知道。”
“回家。”池君韜說,“我要回家。”
“回你家老宅?”曹瀚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