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多不多想。
鄭南山扭動脖子,黑色牆壁的背景凸顯了他的冷漠陰森,“你既然猜出那個被捧的素人是余子期,也大概能完整地勾勒出他的故事,還這麽不管不顧嗎。”
言外之意,人家有金主,金主有可能分分鍾把你捏死。
鄭南山沿著油畫上余子期的輪廓隔空移動,在細膩的筆觸,和如血般滲透到畫布上的顏料裡,看出一首交織到繾綣的情詩。在紋理和裂縫中,好像窺伺到林予賢在畫余子期時,心裡的凹陷和皸裂。
他言辭懇切地說:“那個作家,哦,不對,上市公司的老總,不是你我這種等閑之輩,我尚且會給別人喘息的余地,他不會。”
林予賢在受限的空間裡微微調整姿勢,眸光隱隱,費力地牽動嘴角,對著暗色裡的鄭南山說:“我憋尿!老鄭!再不松開我不敢保證你的床會發生什麽!”
鄭南山深有潔癖,難以忍受衣服上出現一個褶一根頭髮,原地彈起,只能迅速給他松了綁。
林予賢恢復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鄭南山一個艱難的回旋踢。
“敢綁我?!你他娘的去死!去死!”第二件事是邊罵邊拍打鄭南山的頭。
蔣維又一次目睹了糟心的一幕,又扔下四個畫架,鐵青著臉一聲不吭地走了。
*
一個月後,《遊走人間》在話劇中心上演。
買不到票的粉絲組成應援,在這座日漸衰微的老式建築前喊著余子期的名字,手幅和橫幅都帶著來自粉圈而不是藝術圈的聒噪。
林予賢跟鄭南山坐在邁巴赫的後排,到場後誤被粉絲認成是余子期,被逼在人群簇擁下攜手走了個紅毯。
幸好鄭南山脅迫他穿了套西裝。
蔣維戴著棒球帽,揣著兜跟在身後,引來粉絲的又一陣驚叫。
“那人是不是余子期?跟他身高體型一模一樣!肯定是他!”
“側臉也像哎!”
“子期!子期!”
安保人員牽手站成一排,力不從心地杵在門口遮擋。
蔣維被一個女粉絲“無意間”衝破阻擋,“無意間”被撞了個滿懷,回了個冷到北極圈的斜眼。
“真的!很像!”粉絲被趕回隊伍的時候跟同伴說,眼神帶著“我不理解但我大為震撼”的激動。
鄭南山、蔣維、林予賢一行三人被安排坐在二樓中間的貴賓席,舞台被紅色幕布遮擋,林予賢帶著十萬分的興奮扒在圍欄,瞳仁倒映出許多攢動不止的人頭。
他的大作終於要跟世界見面了。
林予賢不害臊地扭頭給蔣維和鄭南山打預防針:“本次話劇布景開了國內先河,先鋒前衛,用了立體主義、達達主義、還有一堆我背不過的主義,總之!如果不懂藝術,可能會吐!哈哈。”
鄭南山和蔣維在兩邊輪流翻了白眼。
蔣維手上拿著介紹劇情的小冊子,神情默然。
鮮黃色的手冊印著朋克字體,活像鬼屋流著鮮血的牌匾。
“韓恪從碎裂裡拚湊出不算完整的自己,在複述故事的過程中彌補對他的遺憾——致因為誤解和難以面對真心,而讓我們錯失的那些年。”
“神經病。”蔣維說。
一個禿頂主持人站在幕前,用帶著九十年代的廣播腔報了幕:下面請欣賞余子期的獨角話劇《遊走人間》。
鄭南山陰惻惻地調侃:“呵,藝術?”
只有林予賢頓時起了身冷汗,“獨角?!改劇本了?!”
余子期這次又要鬧什麽么蛾子。
大幕徐徐拉開,如鬼魅般陰森恐怖的舞台露出真面容。在《卡裡加裡博士的小屋》海報中斜橫進舞台深處的立體走廊上,余子期塗抹著厚重的舞台妝,畫著深深的黑眼圈,一襲煞白的寬大長袍罩身。
牆壁刷著血色濃霧。
台上搭了二樓露台,數十個老式電視機錯落擺放,有的隨支架延伸至舞台邊緣。
屏幕被一幅幅親手繪製的油畫取代,上面面容俊朗,身材瘦削的男子有的裸露身體,有的只露出高挺的鼻梁。
有人驚呼出聲:“都是余子期!”
還有人因為無法忍受好似來自無間地獄的影像,倏地從座位立起,逃跑。
“什麽鬼!為了明星搶的票,結果是來演鬼片的嗎。”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竊竊私語。
只有鄭南山屏住呼吸,陷入舞台上那個瘋狂到扭轉的世界,就連余子期,似乎都順眼了幾分。
鄭南山拿起手機,饒有興致地拍起照片,一邊讚不絕口地低聲說:“林予賢,不錯,這個作品可以在我心裡排到舞台劇的Top3。”
鄭南山笑意明顯,暗暗在心裡謀劃了一場“營銷”,林予賢肯定會不屑一顧。
林予賢無情地“噓”了回去,支在座位上的胳膊有些僵硬,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台上的余子期,還有無法預測的下一步。
他可是從來沒賭贏過。
余子期一步一步走在荊棘遍布的細廊,募地把雙腳上的草編鞋脫下,毫不客氣地甩向觀眾席,聲音帶著些許嘲弄,“余子期向你問好!”
“噗!”林予賢終於放松了神經,沒想到余子期雖然有一副驚天動地的皮囊。
還是好好笑哦!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Scene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