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有些雨水,他潦草地在外套上擦掉,然後點開監控,從現在的時間往回倒。
席斯言發現自己手在抖。
11點30分的時候,他看到一直坐在客廳寫東西的井渺突然往窗外看,然後起身回屋換了一身衣服,用座機撥打了一個電話,顯然,這個電話沒有打通。最後,井渺拿著傘出了門。
他打的一定是自己的電話,那時候席斯言在做答辯,手機被迫設置了飛行模式,聯系不上他,井渺就打傘出門。
下雨了,他知道自己沒帶傘,要來接他。
席斯言打開井渺的定位手環,發現還顯示在公寓,他快瘋了。
他開始跑,顧不得雨水打濕自己,這次回去他一定要在井渺身上植一塊定位芯片。疼?疼也憋著!
死小孩!
他心裡咒罵,越跑越快。
“哥哥!”
還沒跑出大門五十米,席斯言在懸崖的靈魂忽然被叫回來了。
井渺蹲在牆根處,褲子鞋子全濕透了,少年白淨漂亮的臉蛋,全是因為看到他而染上的興奮。
他衝過去一把抱住井渺,開始失控地指責:“你出來做什麽!不是讓你等我嗎!為什麽不帶定位手環,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急死了!”
暴怒的男人抱著井渺瘦弱的身軀,仿佛要將他揉進骨血裡,他還在罵,心口失重的痛感沒有因為人在自己懷裡而得到一點緩解。
“你是不是要我死!你是不是巴不得要我死!”
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抵著井渺單薄的肩膀,他分不清自己臉上是雨水還是眼淚。
席斯言有時候絕望地想,不如我們一起死了吧井渺。
最難熬的第一年,席斯言不止一次想過,為什麽井渺沒有死。
他對家裡的警報置若罔聞,知道他劃傷了手先躲起來抽煙,聽到阿姨說他跑出去選擇裝手機信號不好。
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第二年,席斯言開始放棄抵抗,他背著道德的枷鎖,面對一個隨時隨地會自殺的小孩,雙重的折磨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這時候席斯言在想,我要是死了就好了。
第三年,直到這一刻,席斯言再次變了。
他被很多次驚懼迷了心智,手在抖,心在痛,大腦細胞在叫囂著要休息,神經卻每一根都在崩壞的邊緣舞蹈。
井渺不能獨自活著,席斯言也不能一個人去死,要不然一起死了吧。
一了百了。
“哥哥......對不起哥哥,我看到下雨了,我怕你被淋濕。”
井渺這麽瘦,這麽小,仿佛他再用力一些,就能把人折斷。這隻脆弱的紙風箏沒有反抗,反而親昵地往他懷裡鑽:“哥哥、哥哥身上濕了!”
他開始哭:“為什麽哥哥還是被淋濕了!渺渺好沒用!他們不讓我進哥哥的學校!我進不去,讓哥哥被淋濕了!”
席斯言被他哭回了理智。
剛才想跑著去井渺,教授給的傘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扔了,因為阻力太大。
他撫摸他的臉,給他擦眼淚,試圖溫柔地哄他,胸腔的起伏沒有完全平靜,所以聲音還在顫抖:“渺渺乖啊,是哥哥忘了帶傘,不是渺渺的錯。”他接過井渺手裡的傘,拉開自己的風衣露出裡面乾燥的襯衣,“你看,風衣防水,哥哥沒濕,你摸,裡面的襯衣是乾的。”
井渺將信將疑地伸手觸碰他的胸膛,真的是乾的,還是溫熱的。
剛才還哭紅了眼,這一秒就笑起來:“哥哥沒騙我。”
“哥哥怎麽會騙渺渺,我們先回家好不好?”口袋裡手機震動,席斯言猜測大概是司機到了,他將井渺往自己的風衣裡攬,摟著他撐著一把傘在路邊流動的人群和車流裡找自家的賓利。
“少爺!”楊叔打著傘,隔著街朝他們招手。
高調的賓利引人側目,席斯言顧不得這些,他攬著人小心翼翼往後座塞,被同院的同學叫住。
“席斯言?”
他一隻手撐著車頂沿,一隻手打著傘,小心翼翼護著人的樣子,鍾源還是第一回 見。
席斯言轉身,看到這個不是很熟的同學。
“哦,鍾源。”
鍾源笑笑:“還沒祝賀你答辯通過。”
“謝謝。”他禮貌頷首,想著怎麽結束這場突然的寒暄,車裡的井渺伸出一隻瑩白的手腕拉他。
“哥哥,快進來。”可憐巴巴,臉上寫著擔心,眼裡只看得見他一個人。
鍾源微微側頭,看到井渺的臉。
席斯言不動聲色地擋住:“那我先走了。”
“好,再見。”
鍾源看著他坐進車裡,他家穿著正裝的司機很快駕駛汽車揚長而去。
原來傳聞都是真的。
他是恆大研究生考華大的博士,和席斯言是同小組不同導師的同學。席斯言這個名字,他還沒來華大時就如雷貫耳,無非天才學霸、有錢有勢又是校園男神,他以為是怎樣恣意的少年郎。
事實是同學三年,他幾乎沒在課余時間見過席斯言,遑論交朋友。
後來聽其他和席斯言同期研究生的同學八卦,八卦這個天之驕子的性取向,八卦他家裡養著一個男孩,一會說是親弟弟,一會說是童養媳,一會說是他的男朋友,更有甚者說那是他年紀小時犯的錯誤,是私生子......
有好奇在,也有一些私欲在,他見席斯言第一面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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