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他們給錢倒是很大方,聽見他這麽說話之後,仿佛得到了解脫似的,兩個人都抬起手機給他轉帳,隨後各自說:“那爸爸/媽媽先走了啊,你和你朋友好好玩。”
兩個人迅速離開,司機在街尾按喇叭。
他們兩個人一走,後邊的人以為前邊走了人,紛紛探頭出來望。
“是不是又少了一桌等的人?那我們快了。”
隊伍末端,黑白拍了拍聞蠻的肩膀,聞蠻把手裡的袋子扔去給他提著,探頭打量了一下:“人少了……沒有,號沒變,誒。”
他語氣停頓了一下,視線也跟著停頓了一下,隨後收回來,像是看見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一樣,低頭笑了下。
“你在笑什麽呢?”黑白狐疑地跟著他往外看了一眼,什麽都沒看到,“接著說啊,你這次說想挑人回去編隊,還差兩個,你準備定誰?”
“這個待會兒回去再說。”
聞蠻若有所思,“我看見一個熟人。”
“誰?”
聞蠻抬抬下巴,“那邊那個小孩,裹得很厚的,他是ICE。”
“臥槽!ICE啊!我還沒跟他交過手,我過去跟他打個招呼,今天晚上找他雙排?”黑白聞言就要衝過去,一邊走一邊打量,回頭跟聞蠻說,“他好小,怎麽感覺還是個初中生。”
“剛滿十四歲,你給我回來。”聞蠻伸手拉住他,“他性格有點冷,有點孤僻,別過去嚇著人家。”
“哎,行,聽你的。”黑白被他拽了回來,撓撓頭,回來了還往那邊看,“他一個人吃火鍋?有錢。”
他們的金錢標準不一樣,對於這幫子打網遊比賽的人來說,人均80的火鍋已經能算得上貴了。
“有點不對勁,我待會兒去看看他。”聞蠻說。
他注意到雪微的視線方向,剛剛走的一對男女像是陪著他來的,應該是他的父母。
半個小時後,雪微排到了號,服務員領他進去,看見他只有一個人,驚訝了一下:“剛剛在外面點餐時,說的是三個人,現在是只有你一個人嗎?”
雪微有點疲倦,他懶得說話,就回:“嗯。”
“那另外兩個人的餐位要撤嗎?”
“不用。”雪微懶懶地說。
他們排隊時已經點好了菜,而且付過了錢,他怕麻煩,懶得動。
而且外邊實在是太冷了。
雪微的手腳都已經凍僵。他坐下來,除了喝湯以外,沒有什麽胃口,就一邊涮菜吃,一邊看手機,十分鍾吃一片白菜,十分斯文。
直到聞蠻輕輕走近他,食指指節曲起,非常輕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雪微抬起眼,望見的就是聞蠻一身黑色羽絨服,桃花眼在燈光照耀下漂亮得驚人。
他笑意溫和:“又見面了,Ice,我和我有個隊友在排隊,服務員說前面有兩位客人臨時走了,我們就問了一下,看到是你,想問一下能不能拚桌?”
“呃……”雪微還在思考,聞蠻招手把黑白叫了進來——這是個皮膚黝黑的北方大漢,笑聲爽朗,“我的ID是黑白!晚上跟哥們一起去打遊戲啊!”
雪微同意了他們的拚桌提議。
空著的兩個位置忽而坐滿了。
他其實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他很少面基網友,大部分時候,也是一大群人在那裡玩,他自己玩自己的。玩劇本殺,大家交流,他一個人盯著劇本,扮演自己的,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雪微仍然默默地自己燙著菜,不過他出於禮貌,把手機收了起來,於是燙菜的速度變成了五分鍾一片。
黑白是個自來熟,東北漢子自帶一種令人親近的氣場,他問了雪微一些問題,比如多大啊,遊戲經歷啊,操作細節啊。
雪微也喜歡研究這些,他的話匣子打開了。
“現在狙擊武器裡就沒有比AWM和TRG更好的槍!!”
“對對對,你說得對。”
“但是TRG的手感還是要更散一些,你有沒有覺得?雖然數值上沒有很大的區別,但是它那個……”
“對對對,所以我用那把槍時一般都把設置調成……”
雪微的印象裡,那天晚上,是他和黑白一直在討論,並且喝了很多啤酒。
聞蠻倒是話不多,以至於他一直有個錯誤印象,那就是聞蠻不鑽研戰術,和他不是一個流派的。他那天很平靜,只是看著他和黑白兩個人討論,眼底帶著一些笑意。
那時候也還溫文爾雅,和現在老流氓的感覺不一樣。
雪微是一杯倒,那天晚上很快就喝醉了,他喝醉了,又冷,黑白去外邊打車了,聞蠻扶著他,看著他在路邊蹲下。
他問他:“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有點發燒?”
雪微臉色嫣紅,聞蠻伸出手,輕輕貼在他的額頭上。
他和他還不熟,陌生人之間的接觸,雪微一般很抗拒這樣的接觸,但是那天他沒有躲。
聞蠻的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很溫柔的一雙手,肌膚很柔軟。
那觸感讓雪微想起他的母親,童年時也曾這麽觸碰他。
他的眼淚忽而冒了出來。
聞蠻收回手,被這蹲在地上的小孩哭得措手不及:“?”
他跟著蹲下來,看了他半天,問道:“你怎麽了?”
“沒有。”雪微胡亂擦著眼淚,聲音哽咽,過了很久之後才說,“就是你很像我媽。”